蕊蕊慢慢蹲下身,小心翼翼伸出被红绸紧紧缠绕的手四处摸索,在触碰到另一只满是坑洼的冰冷肢体时猛的颤了颤,随后毫不犹豫地紧紧握住了晓蔚的手。
礼堂悬挂的布条随风飘扬,红白色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拥抱的两具尸体凄惨的哭声传荡,从村子里的四处飘来许多红白丝绸,缠住枯草,缠住了从地下飞速生根发芽长成的参天大树,也缠住了从礼堂园里四散跑出的村民,“呜呜呜……”
“呵呵……啊啊”
丝绸不顾村民的挣扎,蒙住了他们的眼,鼻子和嘴,然后是全身,一个个被裹成粽子扑通摔倒在地,在极度恐惧中窒息身亡。
从肉体钻出的丝绸有生命般连接成一团,末端捆绑在已经死去的村长身上。
礼堂园的大门,窗户,四面八方都飘来红白丝绸,伴着不知名的唢呐声和少女的哭诉声。
哀怨的哭泣诉说着曾经的委屈和死亡的交响曲。
她们就像在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婚礼,和传统意义上的“新娘”一样美丽。
全村人都欠她们一个婚礼。
由所有村民参加的婚礼,当然,所有村民指的并不是活人,而是死人。
周安安蹲在树干边看着发生的一切,同样被震惊的还有其他多数玩家。
看来和曾经经手的案子有些像,戚炤并不打算“伸张正义”。
答案是什么对于当事人来说很重要,对于局外人而言只会当做一场闹剧“欣赏”罢了。
村民们的腿不灵敏,没跑多远就被红白丝绸死死缠住动弹不得,蕊蕊抱着晓蔚,只靠筋膜连接的骨骼费力抬起,随后轻轻拍了拍晓蔚的后背。
“………”蕊蕊在喃喃细语说着只有两人才能知道的小秘密,身上的鲜红色嫁衣像有生命一样温柔地包裹着蕊蕊,轻柔地呵护着,从外衣到内里,玫瑰包裹着两人的身体。
难怪这嫁衣这么红这么怪异,看来是用晓蔚的人皮做的。
所以皮包骨头的新娘其实是指晓蔚的皮做嫁衣包裹着变成白骨的蕊蕊,真是简单易懂却暗藏杀机。
谁会想到“皮包骨头”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又有谁会联想到两个新娘身上从而忽略婚礼理应存在的另一位男性主人公。
随着村子里的人一个个倒下,蕊蕊撕心裂肺地笑起来,尖细的声音字字泣血,即使没有了皮肉,女孩癫狂的神情几乎令所有人不寒而栗,完全看不出照片上的温柔恬静。
“报应!!!报应啊!!!哈哈哈哈!”
是对他们的报应,对每一个参与这场暴行的禽兽。
“走,离开村子。”戚炤最后看了一眼蕊蕊,他对继续参加这场婚礼没兴趣。
恶人还需恶人磨,这种报复在他看来并不过分,有机会他不介意送一份迟来的新婚礼物。
四人跑着来到刘池云死前的地方,村口那个沙哑的女声又问“新娘是谁?”
自始至终这个女声都没有暴露她的身份是谁,并不是不重要,而是从来没有人往那个方向去细想。
这个村子能用所谓“正常死亡”来掩盖自己的罪行,用肮脏的婚礼泯灭亡者的怨恨,再阴谋论一些………
蕊蕊的母亲又是不是真的自愿和丈夫结婚……
在成为“新娘”时她又是怎样的心情?
爱女儿,但……爱“丈夫”吗?
“蕊蕊和晓蔚。”
“恭喜回答正确。”
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笔记本,封面是粉红色的樱花,沾染了些许灰尘,戚炤拿起来翻开看看,上面以日记形式记录着整个事情的经过。
在宗立村,村长的孙女蕊蕊十岁那年父母出车祸死了,蕊蕊也断了一条腿,自此就住在爷爷家,蕊蕊很不喜欢见人,很少和不熟悉的人说话,一直到蕊蕊二十三岁。
二十三岁,大好人生刚刚开始的时间段,幸运与厄运同时注意到了这个被忽视二十三年的幸存者。
那年村子里来了一个旅游的大学生,二十来岁,叫晓蔚,她人很活泼也很漂亮,没过多久就和村子里的老年人和年轻人打成一片,蕊蕊很羡慕,但又不敢主动和她说话。
毕竟自己的腿和常人不一样,这让女孩格外自卑。
那天蕊蕊上山去打水,水桶一不小心滚到山下村子里最高的榕树脚下,蕊蕊准备下去拿水桶遇到了采花的晓蔚手里拿着水桶,笑着对蕊蕊说“姑娘,你的水桶。”
蕊蕊脸红着接过水桶,双手在背后止不住地绞着“谢……谢谢你。”
“没事儿,女孩子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真的?”
“当然了,我们算朋友吗?”
“朋友?”
“对啊,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会经常来找你玩的,拉勾。”晓蔚伸出小拇指。
“……好。”蕊蕊也伸出小拇指,村子里最高的榕树见证了这段友情的开始。
晓蔚真的每天都来找蕊蕊玩儿,两个姑娘一起采蘑菇,喂鸡,种菜,蕊蕊慢慢变得开朗了许多,那段日子是蕊蕊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渐渐的,蕊蕊发现自己好像对朋友有不一样的情感,她很慌张的认清这种情愫的确存在,并且扎根愈来愈深,认为自己断了一条腿配不上晓蔚那么好的姑娘,但是还是决定了很久要告诉晓蔚自己的心意。
即使被拒绝,也要不留遗憾地终结这段关系。
正巧那天晓蔚也准备好向蕊蕊表明自己的心意,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紧紧在榕树下拥抱。
“晓蔚你放心,我这就去和爷爷说我们的事,爷爷会同意的。”
“嗯,我等你哦。”
她们两个自以为已经计划好了未来,但她们没想到,这只是悲剧的开始。
村长是个封建迷信的人,整个村子的人都是,听了蕊蕊说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打算把两人分开,给蕊蕊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再处置了晓蔚,但是蕊蕊跪在地上求村长同意,村长只好表面答应同意,背后找全村人商量怎样处置了晓蔚,又物色了瘸腿最严重的男人做蕊蕊的新郎,在她和晓蔚结婚的日子娶了蕊蕊。
女人嫁男人这才是正确的事,她们是异端。
她们本结婚的前一天,村长借口说嫁衣在隔壁村做好后没有取,让蕊蕊去隔壁村一趟,天真的女孩相信了自己的爷爷,村长带着全村人把晓蔚关了起来,用丝绸绑住她,还说蕊蕊是骗她的,根本不会娶她,然后残忍地剥了她的皮,用强酸浇在晓蔚的身上,说这样可以洗去她身上的污垢。
村长命人把晓蔚的皮制成了一件嫁衣,把蕊蕊亲手给晓蔚做的还未上色的白色蝴蝶领口的嫁衣扔进阁楼的暗室。
像对待垃圾一样撕碎了两个人的心。
蕊蕊从隔壁村回来并没有找到村长说的嫁衣,村长谎称嫁衣已经拿回来了让她试试看合不合身,年轻姑娘满心欢喜的穿上了嫁衣,打算明天给心上人看看。
到了婚礼当天,她没有看到晓蔚,村长说这是村子里的习俗,用红丝绸遮住了蕊蕊的眼睛,让蕊蕊去阁楼的婚房去找晓蔚。
村长事先让所谓的新郎在婚房里准备好,蕊蕊蒙着眼睛看不见是谁,再加上周围共同生活二十几年村民的哄骗,等到女孩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已经晚了,蕊蕊拼命的挣扎,男人恼羞成怒,用落地镜子狠狠砸向女孩断过的腿,威胁她哭喊,蕊蕊撕心裂肺地向外面求救,村子的人充耳不闻,有人隔着房子窗户告诉蕊蕊忍一忍,这是洗去心灵上疾病的必须经过的过程。
那天也是她的生日,十年前的同一天失去了父母,十年后她失去了爱人与她自己。
求生无望的女孩慢慢停止了呼吸,临死前双眼死死瞪着男人似在无声的诅咒,男人吐了一口唾沫,暗骂了一声晦气,用红丝绸再次蒙住女孩瞪大绝望的双眼,随意在荒山找了个地方埋葬枉死的她。
埋藏在这片土地里的孤魂怎么会甘心。
【他们快乐地看着一切,就像一出精彩的马戏】。
蕊蕊死前被蒙住了双眼,所以死后不能靠自己认出晓蔚和村民,只能见一个杀一个,王北峥就是因为大声尖叫才被杀了。
她知道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晓蔚永远不会因为可怖的面容而恐惧尖叫。
村长见孙女死了,只是唉声叹气,说蕊蕊命不好,父母出车祸死了,又遭到外来人的挑拨,没挺过净化。
反正是个不值钱的女孩。
所谓的仪式就是将一个无辜的少女活活害死,愚昧无知的灵魂选择这种方式逃避罪责。
蕊蕊和晓蔚死后不久,村里的人总会莫名其妙地断腿,最开始是车祸,后来洗衣服会摔在石头上,挑水会从井边摔下去,就连追逐打闹也会在平地摔断腿,上至老人下到小孩,没有一个人躲过去,蕊蕊名义上的新郎是最严重的。
村子里人心惶惶,有人认为是蕊蕊和晓蔚回来复仇的,两人是在婚礼当天大喜之日死亡,实在是不吉利,所以村子里只要有人结婚,除了挂红丝绸,还要挂白丝绸。
村长提议把榕树砍了,避免鬼魂借着树木来索命,村子里的人纷纷表示同意,每年都会骗外乡人来此杀死他们祭拜亡者。
四处弥漫着阴冷气息的村子在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某一刻彻底与外界丧失联系。
越来越多的亡灵盘旋在宗立村的上空怨毒地俯视他们的一切,等待最终审判到来。
有无辜被害死的旅行者,也有两个四处漂泊的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