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玄铭带着宗景咨,驾驭这自己的灵剑快速在山林间穿梭。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泠剑阁的范围之内,但是宗玄铭不敢停,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他那点小把戏最多就是可以拖一拖封迟淮,现在封迟淮说不定已经从那个空间出来了,而且正在他们后面追着
太讨厌了,这种狼狈得只能逃跑的感觉。哪怕已经离开了泠剑阁,但宗玄铭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其实他也很清楚,反正只要把宗景咨一剑解决掉了就可以,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但是他还是下不去手
只要到了潜炼崖,去了凡人界,量他封迟淮有多么大的神通,像在短时间内找到他们是不可能,他还能再拖一段时间.......绝对不能把宗景咨交到那个怪物手上
丹田一阵绞痛,宗玄铭知道他的灵力就快要透支了,先是和比他高出一阶的封迟淮对打,然后又设计弄出了了个空间,还有脱离空间前受到的反噬,现在通通显现出来
宗玄铭咬牙,是真的觉得宗景咨就是他的克星,从小到大都是
强行压下丹田的痛楚,他再次强行运起灵力,灵剑再次发出炫目的光,带着他们就直接冲了出去
终于,在宗玄铭大汗淋漓,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们到了潜炼崖
此时正好是深秋时节,潜炼崖附近是一片凄凉和萧瑟
落到地面,宗玄铭差点没站稳,脚步虚浮,已是在道尽途穷之际了
宗玄铭想逞强的再向前走一步,但却身体一晃,径直倒了下去
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他被一双细手扶住了
宗景咨阿玄.......何苦如此,你明知道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宗玄铭身体一僵,没有抬头看宗景咨,灵力枯竭的后果远远比他想的要严重,他现在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全靠宗景咨的支撑才没有狼狈的倒在地上
但是心里面悄然滋生的阴暗和被他强行忽视的恐慌却让他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是在刚刚,还在他们逃往潜炼崖的路上?不,可能会更早,说不定他之前根本就没有晕,只不过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而已
阴暗的猜忌充斥着宗玄铭的内心,尽管他在心里极力否认这种想法,但是他还是无法辩解,甚至还很是迷茫,什么时候,他们兄弟二人尽然沦为了不断怀疑的敌人?他最初想要的,根本不是这样的,他想要的不过是........
宗景咨在逃亡的路上被宗玄铭保护的很好,全程都是被宗玄铭紧紧的搂着,完全没被凪风伤到,反倒是宗玄铭,为了节省灵力,没有用灵力护体,硬生生把那些伤害全抗了下来,现在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尽管那些凪风没有对宗玄铭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按这个流血的速度恐怕不过多时宗玄铭就会失血而亡了
宗景咨身上的红衣沾到宗玄铭身上的血渍,从一种妖艳的红变成一种更为深暗的红,宗景咨的手上也在扶着宗玄铭的时候沾上了他的血,皙白的纤纤玉手上明显的红,反而给一丝不苟的宗景咨增添了一种凌虐的美感,偏偏这手还总在宗玄铭眼前晃,搅得宗玄铭的头更晕了
他移开目光,眼眶有些微红,但还是没劝宗景咨和他一起走——因为他早已劝过宗景咨无数次了,一次又一次的希冀破灭,他对那个答案已经绝望了,但是,既然宗景咨不愿意和他走,难道他就不能把他劫走吗
宗景咨从随身的空间戒指中拿出那些可以让外界疯狂追捧的丹药,眼都不眨,全喂给了宗玄铭
宗景咨你怎么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喂完丹药,宗景咨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向宗玄铭的眼神中尽是无奈和温柔,好像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宗家大公子,而宗玄铭而然是哪个爱闯祸的宗家二少爷
但是,一切总归是都变了的
宗玄铭再也不是那个满怀赤诚,对他甜甜的笑着喊他哥哥的人了,他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
宗玄铭原本干涩的眼又红了,他恶狠狠的说
宗玄铭那也和时仪君没有关系吧
宗玄铭就是在故意用宗景咨之前的话来呛他
宗玄铭明明是时仪君先说的再无瓜葛,如今又这么.......惺惺作态的假意关怀我,呵,难道时仪君竟还念着往日的旧情吗?
虽然说出口的是满满的恶意,但是宗玄铭这么红着眼倔强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然后想找人述说,又死不悔改拉不下面子的猫一样
宗景咨听着宗玄铭的话,心里满是复杂,他倒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宗玄铭这嘴硬心软的样子还是没变
他抬起手心没有沾到血渍的那只手,轻轻的在宗玄铭头上撸了一把
宗景咨等一切过去,我会给你,给爹娘,给宗家一个解释的
宗景咨但........
宗景咨不能是现在
宗玄铭暗暗咬牙,宗景咨这人当真是软硬不吃
宗玄铭感受了一下丹田处,已经没有那种绞痛的感觉了,觉得反而暖暖的,灵力也在慢慢恢复
他挣脱宗景咨的手,勉强站稳,但是在宗景咨面前,他还是不愿意落了面子,直起身板,一脸桀骜不驯
宗玄铭那么,现在,时仪君是要把我这个破坏你结侣大典的捣乱者就地伏诛吗?
宗景咨你明知,我是不会这么对你的
宗景咨看上去对宗玄铭是无奈极了,一双眸子里,一直波澜不惊的淡定与从容,而宗玄铭最恨的也就是他这幅样子,之前问他封迟淮是不是他们的屠族仇人时,他是这样;问他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离开时,他是这样;到了现在,自己想带他离开这里,他还是这样
那股迷茫又悄无声息的缠绕在他心头
他其实也无路可走了,他舍不得放下自己的哥哥,但同时,他也忘不了,每天晚上,对他严厉的爹娘,对他寄予厚望的宗家长老,还有那些很宠溺他的师兄师姐,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在梦里告诉他他们有多疼,他们有多痛.........这些他都不敢忘,也忘不了
最开始不过是午夜的惊魂,然后是彻夜的不眠,到后来,他连闭眼都不敢了,只要他一闭眼,脑海里全是火海和宗家人毫无生气的脸
哥哥啊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
等封迟淮终于在潜炼崖边找到宗景咨,宗玄铭并不在他身边
封迟淮面上仍是一副滴水不漏的样子,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宗景咨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来了,宗景咨的左肩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剑,血已经止了,看来是服用过丹药了,连宗景咨的脸上都粘上了血渍,可见给他这一剑的是多么痛恨他
封迟淮你的好弟弟舍得让你回来.......呀,他居然还打伤了你,这可真是........
这真是那个狼崽子动的手?封迟淮打开自己的折扇,心中是满满的怀疑,他倒是宁愿相信宗玄铭捅自己千刀也不舍得伤宗景咨半分
宗景咨......
宗景咨一言不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了解自己,说多错多,还不如让封迟淮自己去猜
封迟淮见宗景咨不想回答他,他也没在自讨没趣,对宗景咨笑的温柔
封迟淮既然夫人不想提他,那我们就不提了,唔,参加大典的人我都让他们先回去了,毕竟让他们就那么干等着也不行
他又看了宗景咨肩上的伤一眼,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
封迟淮而且夫人这个样子,恐怕也得好好修养一番啊,至于宗玄铭........
封迟淮我总会揪出他躲在那个角落里的
宗景咨藏在袖子里的手一颤,但还是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要离开潜炼崖
封迟淮跟在他身后,他这一刻难得没有听到脑海里那喋喋不休的心魔的话,不禁想了一些被他下意识忽略的事,这局面,不就和当年的他跟泠剑阁阁主一样吗,都是一样的啊,最后还不是得向自己最亲近的人举起自己手里的剑,不过,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他手里的剑,是他自己举起的,而宗景咨手里的剑,是这天下逼着他举起来的
......
一刻钟前
原本精神状态好了些的宗玄铭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来势汹汹的倦意
怎么回事!?
是他!他在那些丹药里做了什么手脚!!
宗玄铭强撑着睡意,盯着宗景咨的眼睛刺得让人发颤
宗景咨又是一声叹息,一手托着他软下来的身体,一手遮着他的眼睛,解释道
宗景咨别这么仇视的看着我啊.......不过是二阶的沉眠丹,三天之后你就会醒过来了
二阶沉眠丹!他怎么连这种丹药都带上了?!
宗玄铭心里一股怪异感,有想到之前宗景咨一把一把拿出来的治愈丹药,他要那么多丹药干什么?
来不及细想,宗玄铭就深陷睡眠中了
宗景咨将宗玄铭打横抱起,带他来到潜炼崖边,像是有些不舍,他不禁叹息一声,但他还是将宗玄铭轻轻抛下了潜炼崖
他站在崖边,看着宗玄铭的身体渐渐在视野里缩小到不见,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早在结侣大典前他就知道以宗玄铭的性格,他是断然忍不了自己的做法的,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宗玄铭想着算计他,而他又怎么不是在算计宗玄铭呢?
封迟淮可以勉强容忍他在他底线边缘大鹏展翅,但是宗玄铭就不一定了,如果封迟淮抓住了他,他一定会被封迟淮直接杀死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倒也摸到了封迟淮一部分真实的性格,比如,封迟淮眼中无法容忍那些意外,特别是可能会给他计划造成变动的意外,所以,他一定会除去那些意外
而宗玄铭就是那个让封迟淮十分厌恶的意外
他已经叫舅舅苏硕在崖底等着了,倒也不用担心之后的扫尾,他对苏硕很有信心
那么,接下来就是.......
宗景咨取出自己的灵剑,寒刃反射耀眼的阳光,同时也忠诚的倒映出他自己现在的样子,剑刃上的美人拥有颠倒日月般昳丽的美丽,一颦一笑都像是要勾走别人的心魂一样。当然,如果这个大美人不是宗景咨他自己的话,他可能也会惊叹一句“倾城之姿”
接着,他运起剑,直接刺向自己的左肩——鲜血喷涌!
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然后又平静的将剑拔出来
宗家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鲜血顺着剑柄,染红了挂在剑上的冰蓝色流苏
明明之前自己捅自己一刀都没有皱眉的人,此时脸上却显出忧虑来——这流苏,是宗玄铭送他的生辰礼物,他无奈地用祛尘诀除去污渍,又小心地将流苏取了下来,珍藏在空间戒指里,这之后才随随便便吃了一颗丹药,等着封迟淮来找他
刚刚和宗玄铭在一起时,他几乎是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才遏制住自己想像曾经一样揉揉弟弟发顶的想法,他其实并不是对宗玄铭的话和表现没有触动,但是他必须忍耐
他当时灵魂就像分裂了一般,一半是情感在述说着,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弟弟,被他呵护的,宠溺的,唯一的弟弟,但是另一半是理智在强行压制,他不能让自己的计划出任何问题,为了弟弟,是为了宗家,也更是为了这天下世人
之前不论是在和宗玄铭的对峙中,还是给受伤的宗玄铭喂药,他都在催眠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沾满血污的过往,让自己看上去更冷酷些,更无情些,更.......无动于衷些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忘了啊
他们
宗景咨和宗玄铭,是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