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明月当空。
金光瑶坐在金陵台某处的屋顶上,独自饮酒。微风轻拂,他所着的金星雪浪袍在月色的照应下光彩依旧。
他微微抬头,低声道:“娘,阿瑶已经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回到金家了,您开心吗?”
这是他认祖归宗回到金家的第一天,从前那个人人可欺、身份卑微的孟瑶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有步步为营、处心积虑的敛芳尊金光瑶。
可金光善虽然认可了他这个儿子,却为他更名为光字辈,分明是想要警告他,金家日后的家主只会是金子轩,他金光瑶不管怎么努力都只会是金子轩的陪衬而已。
这是旁人都知道的道理,他金光瑶怎么会不明白?想到这里,他暗暗攥紧了那只握杯子的手。
这时,一道蓝光闪现,金光瑶不由自主地往身后看去,只见身着素衣的蓝曦臣正微笑着看着他。那条象征着姑苏蓝氏抹额一丝不苟地绑在他的额上,迎风飘扬。
“阿瑶。”
“二哥,你怎么来了?”金光瑶淡淡地笑了,与他平时礼貌性笑容不同,这是他真正放下一切心机,真心诚意的笑容。
蓝曦臣道:“我见你白天仪式上情绪不高,特地来看看,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回想起以前,有些感慨罢了。”金光瑶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的味道很醇,在他的喉中灼烧起来。似是还不尽兴,他又往杯子里添了一杯酒。
“二哥,你要喝吗?”说着,金光瑶就要往另一个杯中倒酒。
“不了。”蓝曦臣尴尬地笑笑,阻止了金光瑶手头的动作。到时候喝了酒,自己还不得发酒疯吓着他?
金光瑶便也作罢,转移了话题:“二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开心,这么久以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蓝曦臣道:“我明白,那便恭喜你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也可能是因为这些话在心底积压了太久,金光瑶现在竟很希望有一个倾诉对象。
“好。”
金光瑶便开始娓娓道来:“十多年前,有一个瘦小的男孩自小生活在青楼。仅仅是因为他的母亲是一名娼妓,人们经常用恶毒的言语攻击他,还变着法子使唤他。可他不在意,因为他还有一个很爱他的母亲。”
“可好景不长,他的母亲得了重病。将要病逝之际,她把男孩叫道她的床前,并给了他一个信物。她告诉男孩,只要带着信物去兰陵的金陵台,就可以找到他的父亲。”
“于是,男孩跋山涉水连夜赶到金陵台。而那天,刚好是男孩的生辰。那日,金陵台热闹非凡,因为那天也刚好也是兰陵金氏公子的生辰。男孩抱着希望,带着信物走到金陵台,却被一个侍卫拦下,并被他一脚踹下金陵台。从最高的那一层,一直滚到最低的那一层。”
“男孩离开了,但他不甘心,有朝一日他想向父亲证明,他也会干出一份成旧。半路,他遇到了一位公子。公子人很好,也很照顾他,他也从心底里感激他。不久,那位公子要离开了,他建议男孩去清河谋生。”
“男孩投靠了清河聂氏,不久便成为了聂氏家主最得力的助手,可他还是向往着回到兰陵,而聂氏家主也同意了。后来因为一些事,他与聂氏家主产生了分歧。”
“不久后,射日之争爆发,男孩冒着生命危险成为卧底,立下了大功。射日之争结束后,他被父亲认可,终于踏进了金陵台的大门。他很高兴,因为他再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了。”
语毕,金光瑶反问道:“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结局,不是吗?”
“阿瑶……”虽然金光瑶是笑着说完这段话的,但蓝曦臣分明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你恨他吗?”
见金光瑶不语,蓝曦臣柔声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希望你不会做傻事。”
虽然夜晚的微风凉丝丝的,但有一股暖流涌进金光瑶的内心。自母亲去世以后,还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
说句心里话,金光瑶非常恨金光善,甚至已经把“杀他”列进了自己的日程表。可这一刻,他有些心软了。
蓝曦臣,就算以后我与仙门百家为敌,成为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也不会伤害你,我发誓。
两人就这样肩并肩坐在屋顶上,风声渐渐盖过了他们的谈话声。
“阿瑶……”
睡梦中的蓝曦臣忽然惊醒,天色已微明。他静静地望着天花板,这里还是令他熟悉的云深不知处,不是什么金陵台。
刚才……我是从阿瑶的视角看到了当初的事吗?
蓝曦臣不得不承认,虽然世人皆认为金光瑶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但他对自己,说得上是有情有义。而又有谁知,他从前也是一个对别人满怀善意的人,这个样子,都是被逼的。
蓝曦臣苦笑着摇了摇头,套上外衣走出了房间。
“泽芜君前辈。”正在巡视的蓝思追见了蓝曦臣,微微弯腰致意。
蓝曦臣笑道:“思追啊,你和景仪今天不是要去见金凌吗?现在赶紧去准备准备吧。”
“嗯,泽芜君再见。”
梦醒,岁月静好,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