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林山事情曝光后,在海城一时掀起轩然大波,天天游行示威要求东瀛人下跪道歉,离开海城。国际新闻更是天天追踪报道,施加舆论压力。法租界各国心怀鬼胎,无不希望趁此机会将东瀛赶出去,以便彻底铲除这颗老鼠屎。
可你闹归闹,龟缩在洪口的东瀛人仗着有驻军保护,根本不把人们的愤怒放在眼里。
对抗持续上演,甚至越演越烈。
若不是上次战舰折损泰半,这次早就派海军进驻海城了,也不至于天天架着坦克炮台威慑对手。
人们愤怒的矛头都对准了东瀛军队,好像对居住在洪口的东瀛侨民并没有关系,这只是中原人传统的礼仪教导: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妻儿。故此对那些平民百姓多了一丝宽容。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伪装在贫民里的原木太郎。
一直以来他对外的身份都只是医馆的老板,出事之后,虽有言论波及到医馆,但大家并没有太上心,毕竟官大压一头,要是官方要你去做,你自然推脱不掉。
这些善良的中原人哪里知道,臭名昭著的西林山事件幕后主谋者就是这医馆的老板。
而他也不是普通的医馆老板,而是东瀛番军第五一六队的总司令,负责此次‘超级强人’任务的执行。如今任务失败,他要么是切腹自尽,向天皇交待;要么趁乱发起暴动,一举占领海城。
后者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没有了海军的支援,东瀛的陆军根本没有长期作战的能力,中原人最擅长打拖延战,一旦战争开始,而他们又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情况只会越来越被动,最后不仅失败,恐怕连海城占领的地盘都要全部吐出来。
所以他只剩一条路可以走,切腹自尽。
不过原木太郎是多么清高自傲的人,他坚信会有第三条路,坚决不自尽。
旁人不知他便是主谋者,可有一人却是心知肚明。
这人就是贺兰靖。
洛白昏睡整整五日有余,若非他尚算匀称的呼吸安抚了贺兰靖焦躁不安的情绪,只怕整个小楼房都会被心慌意乱的贺兰靖给拆掉。
若那日看见的画面是真的,那么他今生也只有二十五年好活,这是最后一年。
所以不管有没有遇到洛白,他的结局都是一样的:死亡。
既然如此,那他也想明白了,当不当神仙,是否能够长生不老,诸如此类的这些他一概不稀罕,可洛白不能跟着他沉沦地狱,永不超生。
不管如何,在洛白出现之前,他杀过的人没有成千都有上百,这一世怕是也没有轮回的命了。但引入正道?杀了原木太郎算不算是正道?
这是制造西林山惨案的罪魁祸首,解决了这个人,将他的罪行公诸于世,应该也能算是功德一件。
于是这一夜,贺兰靖为仍在昏睡的洛白仔仔细细擦拭身体,收拾了一遍。
洛白,谢谢你回来找我。但人间的债是我一个人的事,等我解决完这一切之后,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
有些话,当时说不出口,以后便再也没有说的机会了。
暗鹰地下党秘密联系处位于西区一邮电局后面的简易木楼。
上次一战,不仅前线遭受巨大打击,交通联络处也因叛徒泄密,组织成员皆遭到暗杀,到如今若不是林宇凡被当做俘虏押送西林山,只怕他也会是死亡名单上一笔暗红色。
窄小的楼房,由于是木质结构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咯吱咯吱的声音,哪怕跑过一只老鼠都会发生声响,当脚步声落在二楼阳台时,自然惊动屋里的林宇凡。
他将手按在了腰间,做好随时拔枪的准备。
等到看清来者何人时,脸上的戒备骤然消失,“贺兰靖,怎么会是你?”
“我来卖给你一个消息。”贺兰靖走上前来,看到那一台电报机,缓缓说道:“目前海城的情况,你们组织上知道吗?”
“电报已经发出去了,组织上一定知道了,就等下一步指示。”
“指示?是派兵支援,还是运送武器装备?”贺兰靖纯粹是好心一问,但旁人听起来硬是感到了一丝嘲讽。
“战事吃紧,各地都在征兵,哪里还有兵力增援;至于武器装备就更不用指望了,国家正处在最困难的时候,恐怕这些都只能我们自己搞定。”林宇凡丝毫不避讳当前的困境,如实相告。他相信贺兰靖深夜前来不会只为了一句嘲讽。
“我可以帮你,不费一兵一卒将海城的各国驻军通通赶出去,只需你做一件事。”
“不费一兵一卒?你如何能做到。”
“三日后,大劫将至,噬魂魔诞辰,需要万人祭祀,整个海城里的人都逃不掉,你要做的就是带上那些想要救走的人,离开海城,前往西林山。此事不可声张,一旦泄露了天机,谁都活不了。你若信我,便按照我说的去做,若不信,三日后自有分晓。”
“此事你如何得知?我总该对他们有个说法吧?”
“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话已经说完了,再会。”
贺兰靖一个转身,潇洒利落的跳下阳台,消失在夜色中。
他去了狮子江边,此刻江面平静,江风微凉,一派宁静祥和的模样,何来半点倒灌的预兆?
经过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以及身体上的一些变化,贺兰靖渐渐知道他究竟是谁,体内一股即将冲破封印的灵力告诉他,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闭上双眼,感受到那股灵力的波动,以及周围的一切回音。
尔等皆奉吾为主,须知吾龙族乃上古神兽,屠戮三界,战无不胜,今凡尘历劫,亦容不得人间欺于头上。
江面中心突然爆出一股水柱直冲云霄,那水柱如巨石柱般粗壮,虽仅维持了一盏茶功夫,但却成为了整个海城最震惊的新闻。
天生异象,大劫将至。
林宇凡得知这一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贺兰靖说过的话,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整个海城就会被淹没,到那时候必定死伤无数,而他们只有三天时间,实际上只有两天。
此事万不能耽搁,他马上找到王鸿玉将这事告诉他。
王鸿玉对此事断然不相信,但是他也无法解释狮子江中心那逐渐形成的旋涡是何原因。
“是谁告诉你三日后有劫难的?这是典型的封建迷信。”
“可万一这是真的呢?水中旋涡无端形成,至今不散,你不觉得奇怪吗?况且我们不过是离开躲避数日,若是假的,回头再找那人算账,可若是真的,便是几千人性命啊!拼一下吧。”
王鸿玉看着好友,被他这番话深深触动。
他们谁都不敢承担淹死千人的责任,“那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进行,尽力而为吧。”
至于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劝说那些老百姓答应离开的,贺兰靖没兴趣知道。
他守在洛白床前,轻声对他诉说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我知道你一直都希望我能回归正道,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道,但这里是中原大地,那些洋鬼子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将他们赶走,应该算是正道吧。可我一人能力有限,单挑不一定有胜算,我只能用老法子了,你知道的,排山倒海。你放心吧,这次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心还缺最后一碗药才能完全想起以前的事,但我不会喝的,等我解决了这一切之后,我就会去找你。所以你一定要等我,冥界那么大,我怕会迷路了。”
贺兰靖缓缓弯下身子,在那丰润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
脑门一热就亲了,这才发现封锁在记忆里的那熟悉的味道被硬生生撬开了。
原来亲他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软软的,带有淡淡的香气,很温暖,就像在啃咬软糖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他们人间的第一个吻,但愿不会是最后一次。
第三天清晨,贺兰靖将昏迷的洛白交给了林宇凡,亲手将他抱上了开往西林山的卧铺。
在王鸿玉跟林宇凡的号召下,西区跟南区的老百姓纷纷收拾行囊,拖家带口踏上了前往西林山的火车,躲避天灾。
“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林宇凡叫住贺兰靖,追着他下了火车。
“我在这里有未完的事,请照顾好他。”这是贺兰靖第一次用如此谦逊的态度跟外人说话。
“如果他醒了,麻烦转告他,不必再等我。”说完,转身,利落潇洒离开。
王鸿玉见好友许久不上来,便去拍拍他的肩膀:“你在看什么呢?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他是我遇见的最奇特的人。”林宇凡说完这话后,两人双双离开站台。
火车喷出一声巨大的鸣笛,缓缓启动。
带着一整个车厢的人逃离了海城。
西区跟南区的老百姓大批量外移,这奇怪的现象自然引起了外国人的关注,有外国的记者到这两个区寻找没走的人,发现大多是念过半百的老人家。
从他们嘴里大致能听出:发大水啦!他们就跑喽。
这典型的封建迷信,可把外国人乐坏了。
他们纷纷登报,调侃中原人贪生怕死,迷信鬼神。
殊不知一场灭顶之灾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