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救吗?”洛白看着那些战俘被押进山洞,有些担心。
贺兰靖看着他摇头,视线注意到山门前石块刻画的番队:五一六部队。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部队出现的兵不频繁,甚至极为罕见。
唯一看到过的一次是在养父的书房,信封口袋写着:绝密五一六。
没想到这支军队竟躲藏在西林山,且跟海城洪口保持着紧密联系。
他曾奉命押送过五次,也只隐约听闻是要将这批工人送进深山采矿,如今看来,原木太郎没有告诉他事实,这不是矿工,而是软禁。
“血腥气太重了,让人很不舒服。”洛白感应到来自冥界的气息,额头阵阵发疼,他现在灵力渐弱,易招邪,对于阴煞气息极为敏感,“贺兰,西北角。”
见他犹豫不动,洛白苦笑道:“我教你障眼法,这样就谁也看不到我们了。”
依照他如今的灵力实在不适宜施展,贺兰靖虽然是肉眼凡胎,但好歹是龙族后裔,灵力逐渐恢复中,这次就让他来保护自己吧。
在障眼法的掩护下,二人来到了树林的西北角。
一处高台上插着近百把刀,寒气逼人,瘆得慌。
距离尚有十米,洛白就不敢再往前靠近了。
“果然血腥味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们果然在做些丧尽天良的事。”
“这刀有古怪?”贺兰靖始终搀扶着他,寸步不离。
“这不是普通的刀,这些刀上都沾满了浓郁的血腥味,每一把刀都杀过数百上千人。”神界最不愿意遇到的就是这种极重血腥的恶煞,除了镇压,别无他法。且恶煞对修仙的灵体有着天然攻击性,认为这是它们最大的威胁,所以洛白如今可是它们最喜欢的猎物。
“这样的刀,一个就足以令世人震惊了,这里这么多把刀,难道个个都是?不,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全都是刽子手的刀。”贺兰靖看着洛白,听他说完后恍然大悟。
“一般百年凶宅才会用凶煞之器镇之,但一把足以。而这里目测足有两百把刀,这是有多害怕死灵复仇,才会做到这种程度?”
“若是毁了这阵法,是不是就可以了?”贺兰靖反问。
“阵法形成非一朝一夕,它镇压了那么多恶鬼,一旦阵法被毁,新仇旧恨,只怕整个西林山都会跟着陪葬。当务之急先将人救出来,然后再做打算”洛白心生一计,“贺兰,看来我们得找个地方歇歇脚了。”
就在这时,贺兰靖背上的那把油纸伞猛地震动起来,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看来它是感应到自己丧身之地了,跟它走。”洛白话音刚落,那把伞便冲了出来,笔直的朝一个方向。
两人立马追上。
西林山寒风阵阵,烟雾弥漫,脚下更是杂草丛生,若不是油伞带路,根本不知道这条路还能一直通到底。
不知跑了多久,油伞掉在了地上。
洛白连忙把它捡起来,正想拍拍上面的泥土,殊不知竟被眼前这番景象给震惊了。
在他们面前展现的是五个巨大的深坑,每一个坑里面都堆满了尸体,层层叠叠,像杂草一样随意丢弃,而看着坑边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挖不久的,洛白眺目望去,那些松动的泥土,明显已经被填上了,那下面掩埋的定然也全是尸体。
他也征战过沙场,舔过血,受过伤,杀敌无数,什么样的死状没见过?可从没有看见过这一幕,那些被丢弃的尸体,粗略看去竟无一处完好,四肢均被砍断,有的尸体呈青褐色,属于失血过多而死的,有的尸体内脏被掏空,不知道往里面填了什么东西,死像极惨。
“这些人临死前究竟经历了些什么?难怪要布刀阵,只怕再添两百把刽子手的刀都镇压不住这里的怨气。贺兰。”洛白想要问他知不知道这些人会变成这样,可看他同样震惊的眼神,他就猜到贺兰跟自己一样,一切都不知道。
“有人来了。”贺兰靖抓住他的手肘,两人往旁边草丛一躲,完美隐匿起来。
只见对面陆续出现了六个东瀛士兵,拉着木板车,又把一堆新鲜的尸体倒入坑中,这次的尸体里还有怀孕的女人,但是肚子已经被剥开,腹中胎儿不知所踪。
那几个士兵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了一通,哈哈大笑。
若不是贺兰靖抓住他,洛白早就要了那个杂碎的命。
待人离开后,洛白挣脱开来,“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
“尚未清楚敌人的底细,杀了他们,会打草惊蛇。”贺兰靖看他依旧怒气冲冲,破天荒的解释下去,“方才我听到他们在谈论,明日清晨会运来一批药品物资,这次送来的实验品体格都很好,是战场上的兵,要仔细做研究,尽早研制出天狗一号,为东瀛军赢得胜利。”
“天狗一号?那是什么东西?”
“东瀛人流传的神话故事,大天狗是其中排名第二的妖兽,隐居深山拥有难以想象的怪力和神通。总之是不吉利的东西。”
“不管它是天狗还是死狗,遇到我,它就是倒霉狗。贺兰,你留在这里,我去毁了它们的老巢。”洛白挽起袖子就要下山。
贺兰靖闻言,很是无奈的摇摇头,这个画面居然颇为熟悉,他拉住蠢蠢欲动的洛白,转身离开,寻找今晚的落脚地。
“你面对的敌人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支军队。我们从长计议,不能急躁。他们的药品物资明早才到,也就是说今天送进去的那批人暂时还不会有事。”
贺兰靖似乎跟山洞很有缘分,竟真被他找到一处干净又隐蔽的山洞,法术起火,铺好杂草,本想去猎些野味,可洛白实在没有胃口,两人便围着火堆坐了下来,一时间谁都开口说话。
安静下来后,洛白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在火车里发生的事。
你是我的夫!
那么现在贺兰靖就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也知道了自己对他的心意,所以……他会怎么想呢?有点好奇这一世的贺兰靖,应该对他会有那么一点点情绪吧。
洛白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谁知贺兰靖的目光竟一直都自己身上。
顿时被抓个正着,吓得连忙低下头。
“洛白,是你的名字?”贺兰靖也不揭穿他。“你一直在找我?”
洛白默默的抱住膝盖,整个人窝在旁边,既不搭话也不点头。
“真奇怪。”贺兰靖自问自答。
“哪里奇怪?”
“遇到你,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这难道还不奇怪吗?贺兰靖是地老鼠,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海城的人都对我恨之入骨,偏偏来了一个你。”这个总是把救他挂在嘴边的人。
“那是因为你的心受伤了,只要把你的心修复,你就能感受七情六欲,不再受人摆布。”
“你怎知我是受人摆布而不是真的就是大魔头?”
“不,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洛白很坚定的摇头。
虽然前世的贺兰靖也是一副厌世脸,但不会欺负比他灵力低微的人,换句话来讲便是不屑跟凡人一般计较。
“还剩最后一次药……”
“不必。”
洛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兰靖打断。
“已经好了,不必再喝药。”
“你这只是快好了,而不是已经好了,两者是不同的,你必须喝完最后一次,而且我已经给你喝了这么久,身体不照样活蹦乱跳的嘛?放心,我有不死之身,没事的。”
贺兰靖拿起那把油纸伞递到他面前,若真是没事,又怎会被恶煞伤到?
“那……只是我太累了,一时不察而已。你看。”洛白给山洞门口布下了一道防御结界,“这不挺好的嘛。我多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那就等你完全康复了之后,再来讨论我喝药的事吧。”贺兰靖坚决不听他的。
并且拍拍铺好的草垫“躺下,歇息。”
这……这人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问那一堆有的没的,重要的事却一句也没提,究竟对他什么看法嘛!
洛白抿抿嘴唇,十分不情愿的躺下,兴许是真的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贺兰靖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摸向胸口,感受到那颗心剧烈的跳动。
过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他的眼泪,胸口便会剧烈疼痛。
如今才明白,原来这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
那一剑究竟为何会刺进来,贺兰靖已经不想去追究缘由,因为他知道不管为什么,也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怪过洛白。
山洞火影重重,太阳下山后,很快周围便暗了下去。
黑夜是人们休息的时间,却也是孤魂野鬼出没的时间。
远处鬼火飘摇,近耳听到的全是鬼哭狼嚎,这座荒山野岭,埋葬者数以万千的尸体,早已恶灵遍地,若是有生人闯入,定力不足者就会被勾走魂魄,命丧于此。
不过因为西北角的刀阵镇压,这些孤魂野鬼成不了气候,只能躲起来发出凄厉的惨叫,借以杀人积蓄怨气,一举冲破刀阵。
有好几次怨灵想要冲进山洞杀人都被那道防御结界给弹回去了。
贺兰靖看着外面飘忽来去的黑色气体,这应该就是洛白常提及的邪煞了。
地上原本安安静静的油纸伞,这时候也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想要出去跟它那群兄弟在一起。
“你要走便走,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要变成怨灵的话,日后把你镇压灰飞烟灭也别说可怜。”贺兰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极有分量,很快那把油纸伞就安静了,再也不乱动。
“它能听你的话。”洛白睡饱了,醒来便听到他跟油纸伞说话,很是惊讶。
贺兰靖看他要爬起来,很自然的伸出手臂,将他扶了起来。大手就这样轻轻的搭在了他肩上,迟疑了一会,才松开来。
洛白反而对这种肢体接触早已习惯了,他如今一门心思放在了贺兰靖恢复灵力方面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贺兰靖此刻的暧昧。
“贺兰,这是好现象,距离你摆脱凡人得道成仙又近了一步。”
“成仙?做人挺好的,为什么要成仙。”
“得道成仙,长生不老,难道不好吗?”洛白故意问道。
“老而不死是为妖,再说即便让你活上千年万年,又能如何?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现象,无论活多久,看到的人事物都是一样,不觉得很无聊吗?”
洛白显然没有想到贺兰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连贺兰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把心里话说出来,但他不后悔,而是继续补充:“人活一世就够了,把想看的风景,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死了不留遗憾,便知足了。”
“不留遗憾?”洛白定睛看着他。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错觉,笑道:“你说的没错,不留遗憾,不怕后悔,这样的人生活一世足以。”
“所以如今这样就很好。”他不需要成仙成魔,就保持如今这样就行了。
外头怨灵开始集结围攻山洞,黑色气体凝结成一个巨大黑球。
若是让它们冲进来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洛白正想要加固结界,贺兰靖却突然起身面向洞口,他没有学过任何结界法术,仅凭灵体模糊的记忆便施出一道金光。
那团黑色气体猛然进攻,均被加固后的结界挡了回去。
洛白对于他的灵力法术非常信任,贺兰靖本就是龙族后裔,邪灵恶煞近不了他的身,即便转世为人,也会感应他绝非寻常人。
而洛白原为门神,虽也算是元凤后裔,但灵力被轩辕黄帝封印太久,不为仙家所知,更不为人间,冥界所知,所以他在三界里就只是一个门神而已。
是故邪灵煞气不怕洛白,反而惧怕身为凡人的贺兰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