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蛇类喜欢在潮湿阴冷之地聚集。
其中玄蛇又称作‘夜枭’,只在月黑风高时出来捕猎,蛇身长八丈,纤细,蛇皮随温度变色,诡计多端,喜爱攻击人类,多生活在洪水频发之地,民间又有别名‘煞神’。
一行人来到小山岗,这个地方荒无人烟,残破的房屋,被风雨摧残得七零八落,若不是遭逢大雨,断不会在此地停留。
小山岗里有数十户茅屋,勉强找了一间屋顶还算完好的,能挡雨水的暂时歇下。
五个随从,迎着风雨四处捡来稻草,加盖屋顶,严防漏水。
贺兰靖在厅中央升起火把,驱赶寒意。
洛白坐在一旁,缄默不语。
这一路走来,他一直都是这样,不言不语,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贺兰靖看着他冻得发白的嘴唇,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忍不住抓过那双冰冷的手,放到胸膛上。
“不必!”洛白想把手收回来,却被他牢牢扣住,一时间,掌心下传来了那炽热如火的温度,还有那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已经冻僵了。
温暖的热度借助掌心传达到四肢百骸,也唤醒他被麻木的神经。
“这里是小山岗,过了这里就是朱雨镇了,再从朱雨镇出发东海,只需要三日时间,东海洪水泛滥,这里应该就是接近东海的天气了,按照外面的雨势观察,只需下三日,堤坝必然溃败,洪灾是难免的事情。”一边摁住洛白的手,另一只手拿起树枝在地上画着地图。
洛白看了地面一会,忍不住开口“那还停留在这里做什么?命人快速出发。”
“我们已经赶了7天的路,就算公子还能勉强支撑,但随从跟马匹也需要休息,而且东海洪水已发生,即便现在赶到,也一样束手无策,这里属于东海的下游,我们何不趁着这段时间考察一番地势情况,也便于公子到任后能顺利了解东海局势。”
贺兰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竟让洛白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他的观点是对的,于是只好沉默不语。
可贺兰靖后知后觉意识到,不一样的地方,“你终于舍得跟我说话了。”
闻言,洛白顿觉无地自容,便硬要抽回被按在他胸膛的手。
贺兰靖哪里肯放,硬是抓的死紧。
“好了,我不说话了,你莫要再生气,好吗?”贺兰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火堆里烧的噼里啪啦的火把,既茫然又无措,生平最不会的便是哄人,可他心里知道若一直让洛白堵着一口气,他今后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而他也实在忍受不了,洛白不理他。
洛白只是咬着下唇,不回应。
这时随从们湿哒哒的走进屋内,房顶已经修葺好了,大家也都是冷的直发抖。
贺兰靖正要开口,洛白便抢先说道:“去换下湿衣服,一起过来围炉取暖吧。”
贺兰靖还没反应过来,胸膛的手就抽离了,他见人多,没再坚持抓回来。
可挨得就更近了,算是人多的好处吧,让洛白不能逃离自己身边。
半个肩膀都挨到了洛白身上,大家闲聊着。
有一名随从小时候生活在河边,他给大家说了一种罕见的夜宵,还特别强调在这种阴雨连绵的时候,夜宵就喜欢出来捕猎,大家夜里睡觉的时候,需得谨慎小心,保护小主子的安全。
“小山岗不靠近江河,夜宵不会在这一带出没,不过小心点总没错。”贺兰靖为了稳定人心,如此说道,可却留了个心眼,看来今晚是不能睡了。
烘干的稻草铺在木板上厚厚的软软的一层,再铺上干净的床褥,贺兰靖精心布置公子下榻的位置,为了安全起见还把木板放在两张横木长椅上。
他则在火堆前打坐。
洛白干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身影,怎么也躺不下去。
“公子,贺兰乃习武之人,打坐是最基本的修习功课,你就别管我了,快歇息吧。”贺兰靖头也没回,只轻轻解释着,周围的随从们都睡的开始打呼噜了,洛白也只好躺下,却侧着身子,一直盯着他。
身后那股灼热的视线,贺兰靖想忽略都办不到,无奈之下回头,对上洛白复杂莫名的眼神,心里不知怎的猛地下沉,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你怕我?”他逃避视线的举动,让洛白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幽幽问道。自林家庄一事后,隐约察觉到贺兰靖对自己莫名疏远。尤其这一路上,平日里无论如何也会冲过来偷吃一把嫩豆腐的家伙,竟乖乖的守规矩了,做到目不斜视,手不乱碰,难道是他在衙门里的做派让贺兰靖心中对自己产生了隔阂?
多少寻常人家,心中惊恐着帝王家的手段,赏赐。
他会不会也联想到伴君如伴虎,从此抽身去?
“公子,何出此言?”这话不是应该由他来问吗?贺兰靖一时间理解不了洛白话中的意思。
敛下眉眼,幽幽叹气,只剩一句叹息:也罢,就当是本王多想吧。
过去,洛白从不会在只有两人的时候称王,如今这一声‘本王’,让他心中如天雷滚滚,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但见洛白翻过身子,背对着他。
火光映照下,贺兰靖那张俊俏的脸庞上写满了无尽惆怅:情字终须是害人的,为情所困,总难逃被情所扰。
屋外仍漂泊着淅沥沥的雨,阴霾密布的天空,仿佛也参不透这世间的情。
总是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情深。
尘世间最难断的便是这情。
如若不然,他亦不会追随万年至此了。
洛白,我心已交付与你,便是前路再难,此生亦不可回头了。
我多想将这满腔的爱意尽数告知你,又恐你承受不住,惊了你。前尘往事,如今只我一人独守这份回忆,我心中的孤独,又有谁能知呢?
也罢,既已今生,何故过去。
只要你心中有我,便是遗忘了一切,又如何?
只要你心中有我。
贺兰靖所求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