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依赖严浩翔生活的日子，我觉得自己像他养的宠物。不愁吃穿，只是好生无聊。他允许我自己出去走走，就是不能走出公寓的方圆一公里。

　　我每天的日子就是帮他打理房间（出于帮还），等他下班一块儿去吃饭。

　　有时候应我的要求，他会带我去附近散散步。

　　天天当个逍遥且无聊的小鬼，经常会被他笑话，说我“不务正业”，别的小鬼凶神恶煞，没见过我这样自由散漫的。

　　“那我有什么办法。”我趴在湖边的石柱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飞鸟划过湖面泛起涟漪。“如果我像你这样，知道自己是谁，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也不会这样枯燥，孤单。”

　　严浩翔低头一笑，他双手交叉着耷拉在石栏上，“以前就觉得没有压力好啊，不会这么忙这么累。后来才知道，我只是反感碌碌无为。”

　　我觉得他的话没有说完，所以下意识偏过头想听他继续讲。

　　“我有一段时间，感觉自己是个废物。忙了那么些年都没有结果。波折了好几番也没有好转。后来还是回重庆了，走自己想走的路，和自己的朋友在一块。那种走远了又折回来的落差，让我很多时候都不敢相信自己身在何处。”

　　“那你现在呢？”

　　“现在啊，忙是忙点，但是充实。压力的意义，也就在这，催你上进。不是吗？”

　　我点点头，默认他的话很有道理。

　　严浩翔没有再说话，但从他过去的彷徨和现在释然的表情，我依稀能感同身受。

　　相比压力承重，那段属于自己的梦核，沉沦、吹弹可破的情绪、游离才是生活的主调，生命的主导。

　　没有人会打心里就接受自己平庸的事实，哪怕是过得再不如意的人，都会喜欢回忆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

　　何况我们正是意气风发时。

　　“我要是醒过来了，也会好好生活的。”我被他的经历说得动情，也憧憬起来自己的身世。

　　一只湖鸟飞到石栏边，落在严浩翔身旁。

　　他平静地看着它。

　　互相不打扰。

　　“人越长大，越发现自己就是一个人的。孤独，也是可以享受的。”

　　“我们会走自己的路，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产生不一样的观感，不一样的世界观。”

　　我杵着下巴，出神地看着他说话，湖光勾勒出他的侧脸。

　　听他给我讲自己的感受，我觉得很心安。

　　于是我回应道：“孤独和不顺是人生的常态，陪伴和称心才是确幸。只是现在大家都喜欢炫耀自己的满意成果，才会颠倒两者。”

　　这样高度概括的一句话，说出来，我都忍不住再回味第二遍。

　　严浩翔对我的反应赞赏有加，很惊喜地转头夸我：“我们达菲肯定是个哲学家。”

　　我忍不住嘻嘻笑出声。

　　大概是觉得有很强的共鸣吧。

　　—

　　回到公寓，我正盘腿坐在地上看他买的新杂志，严浩翔抱着几件快递袋走进来。

　　他走到我面前，轻轻放到我腿边。“呐。你的。”

　　我正纳闷这是什么，他已经给我解释道：“长袖，短袖，裙子。”

　　“这么多？花了多少。”

　　“你别管。”

　　我心想有钱人第一反应都不是看标价的。

　　他示意我拆开看看。我拎出来一件，小心翼翼地拆封。还忍不住去观察他的表情。

　　他紧抿着唇，好生期待我的反应。

　　一拆开，这个颜色就让我心里一颤。

　　灰色。

　　展开——短裙。

　　“这不是你送给你姐的吗？”

　　“什么给我姐的，送你的。”

　　“我听贺峻霖说，你托他帮你给你姐挑几件衣服。”

　　“然后呢......”

　　“我的衣服，你说托别人买......”我越说越没底气，越想越不对劲，“你托的人就是贺峻霖？”

　　他笑而不语只是轻点头。

　　恍然大悟之后，突如其来的羞意让我不敢再多话。我拿起裙子比在身上。

　　严浩翔：“喜欢吗。”

　　我紧抿着唇，“嗯。”

　　一直以为是买给他姐姐的。没想到却是买给我的。

　　他给我的惊喜，还一直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