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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下雨了。这个星球上有着漫无边际的雨季,伴随着夏日蝉鸣鸟叫喧嚣的淅淅沥沥。
森林中有着一种格外好闻的树叶沾染上水汽的味道,是夏天的味道,没有阳光照样可以将少年带着金色光晕的笑容以及那一头被帽子压住的金发以另一种更为直接的方式宣泄出来。
少女并没有撑伞,雨水打在茂密丛生的树叶后又顺着拐着打落在坐在树梢的她的身上,不消一刻她整个身子就被浸在雨水中了。而她只是将双手撑在身子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双腿,似乎自身有着另一个小小世界,而她将自己安放其中,这么些个豆大的雨水是冲刷不开那道铜墙铁壁的。
金发少年从她的下方走过的时候她看上去似乎挺高兴,嘴角微微扬着,就差没有吹口哨了。
“凯莉小姐,不下去打个招呼吗?”
自她的身体右下方传来低低地问话,一只老骨头模样的装饰抖了抖打在身上的雨水,语气说是在好心地提问更像是无声地抱怨。
被叫做凯莉的女孩子看着走过去的一行人,那个曾经熟识的少年打着一把黑伞挡住了脸,水滴顺着伞骨在他的脚边四溅,随他迈开步伐,露出那好看又匀称的小腿来。
是不是又长高了呢?她歪了歪头。
“不了,今天下雨了。”
抛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凯莉从树枝上站了起来,抬起湿漉漉的袖子擦了擦被雨幕挡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的眼睛,拍了拍身上的老骨头让他转移空间。
凯莉消失不见的时候从漆黑的伞下露出一抹徜徉在朦胧水色的深蓝,那一抹阳光金下的光彩,干净透亮得宛如能够将这个星球整个灰蒙蒙的雨季一扫而空一般。
“怎么了,金?”紫堂幻眼看着金突然停止了絮絮叨叨地说话,回过身去张望森林深处,那里和他们先前来时一样,浸染着雨水声在整个夏天滴滴答答。
金抬了抬头上的帽子,眼睛自上而下扫了森林一遍后又笑了起来,还是紫堂幻熟知的那种不计任何后果的开朗的微笑,只是声音似乎伴上了这场要洗尽一切的雨水变得粘腻起来:“没什么,就是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感觉到了凯莉在这里。”
“你属狗的吗?”走在右手边上的蓝发姑娘轻轻柔柔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语气中并没有任何诋毁嘲笑的意思,她想问了,想知道答案,所以就问了,仅此而已。
金将雨伞正了正,又继续往前走了起来,途中对安莉洁这么一个问题表现了自己强烈的好奇:“诶?安莉洁你怎么知道我属狗的?这也是占卜吗?”
“啊?占卜吗?不是的,我就只是问问。”
“那安莉洁你属什么的?你看上去比我要小吧……什么?同龄吗?真好啊,凯莉在就好啦,她也和我们两个一样大呢。”
语气中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来,少年口中的凯莉似乎也只是偶然一次没能同行,似乎在他看来,这个女孩只是一时斗斗气,不出几天就能回到他身边一样。
原本就跟在后头没有参与谈话的银发少年又一次回过头,视线在女孩子不久前待过的树枝上停留了一会儿,回过头的时候看着自己青梅竹马依然与往常无异的精神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诶对了,今天几号了?”金发少年在前头无缘无故问了一句,语气随意像是不经意提起又像是格外在意。
“今天是七月六日。”安莉洁一板一眼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是我在你们小队待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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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小队成立的时候刚巧是七月七日。都听说这个星球多水,每年一到夏天的时候就会有好些个时日和雨水作伴。
可是小队成立的那一天晴空万里,丝毫没有雨水的影子,天空一碧如洗宛如金那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凯莉笑着说是金的蠢传染给了老天爷,让他忘了还有下雨这么一回事儿。
“才不是呢,凯莉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啊,相比于我的,颜色要更深一些,我觉得更好看呢!”少年扳着女孩子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过于暧昧的话被他说得就像是写在教科书上那样事实大于雄辩,女孩也是不恼,伸出手来拍低了对方的帽檐,挡住了那一双过于认真的眼睛。
“就算你这么夸我也无法避免我们今天需要露宿街头的事实。”女孩子和另外两个少年用眼睛交换了意见,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
小队成立的第一天就遭遇了露宿街头的问题,可是队长似乎丝毫没有对外宿有任何偏见,甚至在天空暗下来的当头兴奋的手舞足蹈:“哇,这还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朋友一起野营呢,好开心啊,之前在家乡,我都只能一个人睡在外面,这下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刚想为女孩子做一些申辩的凯莉看着火光下闪闪发光的那一双眼眸,那里面盈盈闪耀的光点好似天上横跨银河的那两颗最亮的星星,而那隐藏在清澈却又深邃的金色之中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视线吸了进去。
她突然忘了自己想要加入金小队的真正意图,在那一刻她觉得也许“朋友”这样的字眼对她来说也并无坏处,至少曾经有一个少年甘愿豁出去自己的性命只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他有一个曾经,曾经他孤苦无依露宿街头,而她也有一个曾经,相对于他的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天是七月七日啊。”凯莉捧着双手盯着跳动的篝火,边上的格瑞用细长的木棒将还没有燃烧完全的木柴往燃烧中心送了过去,外翻出一连串比火光来的更加璀璨的燃烧核,星星点点的,伴随着飘扬而起的灰尘湮灭了。
像是小时候她也曾经挥手去捕捉过的那些萤火虫。
“七月七日怎么了吗?离你的生日还很远啊。”金坐在另一头,和凯莉相隔一个火光的距离。
坐在金边上的紫堂幻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凯莉扯了扯金的衣角边缘,尽量将声音压低在火光噼里啪啦燃烧的音量之下:“七月七日是七夕节,我也就在家中的古书中的记载上看到过一些,说是一个很美好的爱情故事。”
“爱情故事?”
紫堂幻被金这么一反问立即红了脸,摆摆手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也不全是啦,这一天也有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意愿的。”
大概是两个人的悄悄话被坐在那一头的凯莉给听了去,女孩子被火光烤的有些通红的脸盘盈盈荡漾着微笑,拍拍手站起来的时候她朝着坐在她身边的格瑞点了点头:“我去捡一些木柴,某人要不要一起来啊,也许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爱情故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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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的凯莉似乎少了很多他以前所熟知的戾气,像个平凡的小姑娘一样向他叙述着她曾经道听途说的爱情故事。
她一手抱着柴火一手指着在天空中那两颗相隔了一个银河的星星,眼睛忽闪忽闪的,似乎有星星直接掉进了她的眼睛里,她说,带着只有心情无比好的时候才会有的笑意:“那个就是牛郎和织女哦,听说他们两个,只有在七月七日这一天才会鹊桥相会。”
“两个人明明相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当时他什么都不明白,看着凯莉问着他有史以来最傻的问题,而凯莉却并没有因为这个问题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依然微微笑着,看着星星的时候像是在追望另一个遥远的时空,那个时空中没有他也没有格瑞,更没有紫堂,她在那一片星光璀璨的背后她到底看到了什么,金要到很后来才能慢慢理解。
而那个时候的凯莉只是将身上所有的柴火都扔到了他的身上,皱着眉头一脸的居高临下:“这么高深的问题本小姐怎么会知道。”
“那凯莉呢,凯莉会离开我们吗?”
“怎么就突然问到了这个?”
女孩子挑着眉毛有些不屑一顾地往回走,那一天柴火的重量还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他记得当时的女孩子扬着嘴角漂亮又不可一世,他脑子一热想着也许这样一直下去直到世界毁灭也未尝不可。
“因为我啊,好喜欢好喜欢凯莉啊!”
那一天他在那一片晴朗的天空下,曾经对着牛郎织女星这样信誓旦旦地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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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呀,实在是太喜欢太喜欢凯莉了。
喜欢到不喜欢别人叫她“星月魔女”,喜欢到无法接受别人把她当做坏女孩看待,喜欢到希望有一天自己有能力保护她,让她的双手远离鲜血。
姐姐对他说过,女孩子是水做成的,她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她们理应被宠爱被保护,而不是面对危险不得不拿起武器战斗。
他多想将那个叫做凯莉的女孩护在身后呀,他想要的事情太多了,不想要的事情却很少,可唯独这一件,唯独这一件,他宁愿用自己所有的愿望交换:
他不想要她再杀人了。
“看到别人死在自己面前,凯莉你不会难过吗?”
“难过和死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他想将她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杀戮的童话世界里,而她总是给他出着答案显而易见而他却无法抉择的选择题。
“好人和恶人之间,你会选择哪一个?”
凯莉离开的时候正是他们小队成立一周年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正在进行第二场比赛,比赛在室内,看不到外面的天气。
可是他知道,不管是雨水滂沱还是万里无云,那一对被阻隔了将近一年的夫妻会在这一天相会见面。凯莉和他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的表情他到此刻还历历在目,那一天他在原地等她回来,希望她叫他“笨蛋”、“傻瓜”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他能够回来。
可是他知道一切都是老天爷自有的安排,因为就算让他再一次选择,他还是会选择让她能够不再杀人。
他不想再见到那个杀了人之后会发呆会颤抖甚至会在夜里做噩梦的女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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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到凯莉的时候整好又是一年的七月七日。
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偶尔听闻一些她在外面做的事迹名声显赫,可是这个当年因为一个赌约一走了之的女孩子在对待赌约上有着她自己的认知,至少在她离开的这些个时日里,他从来没能和她再见上一面。
如今她就坐在她的星月刃上,身后是他们曾经的金小队多次露宿街头的那个森林,今天天空到是放了晴,森林在凯莉的身后宛如深潭,在潮湿的空气下变得有些浅薄,被层层叠叠深浅交替的油画颜料砌成的碧色,不知为何和她那一双如同大海的眼眸颜色重叠。
他曾在那双眼睛中找到温暖,像一盏指引黑暗的明灯,再一次望进去的时候却闪烁着人在想要摆脱无边无际的孤独时,才会有的充满渴求的眼神。
她在笑,笑容在他看来依然漂亮又不可一世,只是不再是晴天,那里早已被他以及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再也回不去了。
“怎么样我的小英雄们,面前摆着一个可以惩奸除恶的机会呢,怎么不动手呢?”
凯莉掏出放在嘴里的棒棒糖,带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语气表现着她的“坏人气质”,她看了看已经拔高了些许的男孩子,那双和天空的颜色如出一辙的眼睛中早已没有了当年她在里头发现的小秘密,他变得沉稳又可靠,像是一个真正的领导者那样。
随后她将目光在男生们的身边扫了一圈,昨天还走在边上的蓝发女孩子却不见了踪影,她笑了笑,语气并没有她自己想像的久别重逢那般的美好:“我可以放你们过去,但是,金留下。”
银发的男孩子很快就上前了一步,拿出了自己的元力武器挡在了金的面前,他的表情在看到凯莉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痛苦,指着凯莉的烈斩也在微微颤抖"凯莉……你……"
但是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情感
“凯莉,你觉得你能打得赢我?”
“格瑞,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这么不懂得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凯莉并没有看见格瑞微妙的表情,从包中掏出三两个星镖来,拿在手上对着嘴呼了一口气,再次将眼神放到对方身上的时候变得笑意盈盈又暗含杀意:“还是你认为凯莉还是当初的那个凯莉?”
“你们先过去吧,我马上过来……”金抬起头看着凯莉,在凯莉出现后并没有将自己的视线分给他人一丝一毫:“还有凯莉,我也会带回来的。”
“真有自信。”凯莉看着格瑞独自一人三步一回头的远去,从星月刃上跳了下来,单手一挥,月刃便浮在了她的身后。
“凯莉,你说过七月七日的时候牛郎和织女会相遇,然后我们相遇了。”金看着凯莉朝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身后血红的月刃如同那两个星星边上被星光掩盖的月亮,他伸出手去,并没有动用他的元力技能,笑的如同什么都没有改变。
凯莉看着朝向她伸出来的手,在和金相隔只剩下两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脚步。她听到对面男孩子的声音像一条河流,随着前几日雨水而水线疯长,在一个晴天又变得温柔而富有生机。
“凯莉,至少在今天,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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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那一天,凯莉遇上了金,是个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