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四个小时,没有要歇的迹象。
这是一间荒山小屋,墙上挂满了猎具,虫蛀的长木桌摆在正中,桌边围坐了一圈人。男女老少都有,还夹带了一个老外。唯一正常点的,就是斜靠在床边的竹清梦。
她拨弄着手上的准考证,完全没有沾染到旁人的一丝混乱,还眼神散漫地略过一圈子人,最后聚焦到了正在睡觉的游惑身上。
竹清梦抿了抿嘴唇,这人失忆了,眼睛居然还不好,得找人治治。
她低头看向准考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
姓名:**梦
准考证号:773657-66565747-G03
已考科目:历史、语文、地理(3/5)
累计得分:80
她盯着那个熟悉的“G03”看了一会,有些出神,直到时钟的指针跳过一格,老式收音机又开始瞎逼逼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17:30。】
【离考试还有30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入场。】
【请没入场的考生尽快入场,切勿在外逗留。】
我啥都是“又发指令了……怎么办?它怎么知道有人在外面逗留?”
我啥都是“所以谁还没进来?”
我啥都是“老于。”
我啥都是“哪个老于?”
我啥都是“进门就吐的酒鬼,带着儿子和外甥的那个。”
答话的人朝墙边努了努嘴,小心翼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墙边有一张破沙发,躺着那位外甥游惑。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个子很高,模样极为出挑,扶着上门框低头进屋的时候,跟身后的山松白雪浑然成景。不过他从进门起就臭着脸,显得有点倨傲。
游惑刚回国没俩月,趁着国庆假抽了个空,来哈尔滨找老于。本来明早就要送他去机场的,结果老于一顿送行酒把自己喝飘了,一脚踩在儿童医院的银箔堆里,然后天旋地转,连儿子带外甥打包送到了这里。
游惑换了个衣服之后就远离众人,窝在沙发上再没吭声,似乎睡过去了。
越过挡脸的手臂,可以看到他右耳戴着一枚耳钉,映着屋内的油灯和屋外的雪色,亮得晃眼。
·
快到六点了,老于才卡着点进来,他前脚进门,收音机后脚就响起了沙沙声。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大家产生条件反射。众人当即闭嘴,看向收音机。
【考生全部入场,下面宣读考试纪律。考试一律在规定时间内进行。考试正式开始后,考生不得再进入考场。考试中途不得擅自离开考场,如有突发情况,须在监考者陪同的前提下暂时离开。除了开卷考试以外,不得使用手机等通讯工具,请考生自觉保持关机。】
【考试为踩点给分,考生必须将答案写在指定答题卡上(特殊情况除外),否则答案作废。】
一屋子的人手足无措地讨论起来,其中一个纹身男想要冲出去,但想起之前一个被扔下去的尸体,脸一白,环顾四周,见好像只有竹清梦和游惑可靠,仗着有瑞士刀,粗声粗气地招了招手。
我啥都是喂,那女的,过来。
竹清梦欣赏了一会白茫茫的雪景,才反应过来,转过来有些吃惊,指了指自己。
竹清梦叫我呢?
我啥都是“对,就你,来,坐这。”
竹清梦脸上带着些看戏的笑,不紧不慢地坐到他对面,双手握住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盯着纹身男。
竹清梦干什么?
我啥都是“你会考试么?”
竹清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
竹清梦不是废话么,在座谁没考过试啊?
一个大肚子女人勉强笑了一下,还有心情解释:“现在这个肯定跟之前的考试不一样,不是一回事的。”
竹清梦你们都是刚被拉进来,没事儿,过一会熟悉了就好了。
那位装死的大佬眼珠转了转,终于醒了半睁着眼扫过众人,然后闷头揉按着脖子。他踩在破木地板上的腿很长,显得沙发更加矮旧。
时间仿佛是掐算好的,在他终于放下手抬头的时候,橱柜上的钟“当当”响起来。
6点整。
收音机的电流声又来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18:00,考试正式开始。】
【再次提醒,考试开始后,考生不得再进入考场,考试过程中不得擅自离场,否则后果自负。】
【考试过程中如发现违规舞弊等情况,将逐出考场。】
【其他考试要求,以具体题目为准。】
【本场考试时间:48小时。】
【本场考试科目:物理。】
【现在分发考卷和答题卡,祝您取得好成绩。】
收音机说完最后一句,又死过去了。
于闻......
竹清梦呵。
老弱病残孕,不光是某位大佬的运气极佳,由此可见,系统是真的魔怔了,卡了一大堆bug,让他们这些以“G”自称的自愧不如,撞墙叹息。(G们:你爱撞墙你撞去)
墙上终于出现了题目,更是奇葩,居然是“牙膏题”。
题干:一群旅客来到了雪山……
本题要求:每6个小时收一次卷,6小时内没有踩对任何得分点,取消一人考试资格,逐出考场。
这两行字的下面是大段空白,就像考卷上留出的答题区域。
众人:......
别说6小时,就是600个小时,他们也不知道得分点怎么踩。
然后游惑就在一群呆滞的目光里打开窗户,让怒吼的寒风掺杂着冰渣吹了众人一个透心凉。
游惑收回左手,殷红的血正顺着他的手指流向掌心,因为皮肤白的缘故,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游惑试试逐出考场什么后果。
众人:......
他随意擦了一下,又在窗台上挑挑拣拣,拿起一个生锈的铁罐丢出窗外。
众目睽睽之下,铁罐在瞬间瓦解成粉,随着雪一起散了。
这时再看墙上的“本题要求”,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惊恐。
墙边。
竹清梦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靠着墙闭起了眼睛。
好无聊啊,不忍心看着一群小傻子在那里团团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