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我承认……你救过我一命，但如果你觉得你救我一命……很了不起，那么这条命哪天你想要，我原样还给你便是

――――――――――by涂山青清

雅雅那掺杂了复杂意味的目光被青清尽数接受，吸收，消化，她抬头看向她，遥遥对望间，只见青清无辜的耸了耸肩，对岚岚道：

“岚岚姐啊……你平时不说人话，没想到偶尔说一句还是挺动听的”

青清正努力的想让气氛略微缓和一下，可是偏偏岚岚根本不买账，她依旧盯着雅雅，目光灼灼

“表妹啊……说实话这小丫头真的欠你什么嘛？你所以为的那些，难道真的不是你的自我安慰？为了能堂堂正正的恨她而找的借口？”

雅雅咬着牙，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又不得不说……涂山岚岚说的都对，她就是为了让自己堂堂正正的去恨涂山青清，而找的借口

雅雅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因为姐姐和小妹的离开，她的人生被迫改写，被迫活成曾经姐姐的样子去守护涂山，做冷漠绝情不近人情的涂山女王，现在偏偏涂山青清这小丫头还什么事都和她对着干……

所以，凭什么不让她恨？

说什么众生皆苦，那么谁去为了她被迫改写的人生去负责？她找谁说理去？

想清楚了这一点，雅雅忽然冷笑出声，声音极其讽刺：“是又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可惜……论怼人，雅雅比不过岚岚，只见她笑得极其的开心，仿佛雅雅的这句话，是个挺好笑的笑话

她说：“哦，那这小丫头也真是够冤大头的，无缘无故承担了你的恨……”

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就那么沉重了下来：“可是其实……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吧……”

雅雅一怔，随后还是强迫自己咬着牙道：“你确定什么都没做？说的好像哪一次她没坏我事一样，说的好像……她多冤枉一样……”

说的好像……那句“我希望我自己，能离你远点”不是她说的一样

“行了行了，”青清忽然的开口打破了雅雅的怔愣，也打破了岚岚突然的沉默，小狐妖笑着站在两只狐妖的中间，有意无意的掐灭了他们想要接着打架的火焰：“岚岚姐你不用再说了，我都不介意你那么介意做什么？而且……我的确欠了雅雅姐点东西”

她当然是明白，雅雅恨她的

她有多在意瑶瑶，就有多恨自己

也怪青清自己傻，明明雅雅的恨那么难以承受，却还是放任了她去恨她

她回眸看向雅雅，白衣飘渺，澄净的眸子里染着些许空灵的悲哀神色，却还是努力的扬起嘴角笑着

她技不如人，做不到像雅雅那样冷漠从容，但，至少还可以笑得更灿烂一些

“雅雅姐，我承认……你救过我一命，但如果你觉得，你救我一命……很了不起，那么这条命哪天你想要，我原样还给你便是”

雅雅被这句决绝的话炸的一愣，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只听见小丫头又是一句话轻轻吐出，里面夹杂着几分隐忍的情绪

还能压得住吗？

大概……不行了……

不行了啊……？

哦……那就不压着了……

“可是，除了这一条命之外，我似乎真的也不欠你什么吧？”

青清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柔软的唇瓣被咬的死死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见血，她虽然努力的让自己声音变得平缓，可是没用，还是发抖的厉害

“你老是觉得我占了你心中最重要人的位置，你以为我想吗？”

“你的确恨我，可是我真的想问你，我还没有说你们一言不发地就让我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一言不发地替我安排好了所有的一切不给我选择，一言不发地……让我承担了那些我根本就不知道的责任……”

“你有什么权利恨我？又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最应该这样做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说完这番话，青清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那一番声嘶力竭的控诉过后，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言都不发

雅雅的眼神对上青清的，不知道为什么，雅雅觉得青清澄澈的碧眸里似乎被一层薄薄的水雾覆盖了，有些不清不楚的，可能那小丫头也感觉到了，快速的眨了一下眼睛，那层水雾就化作了一点晶莹的水珠，从眼尾滚落下来，划过白皙的面颊，给人一种她流泪的“错觉”

她流泪了吗？雅雅心想，但随后又把这个想法狠狠的掐灭，她怎么会流泪呢？

她可是涂山青清啊……

可是刚刚的那滴水应该是凉的吧……雅雅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不轻不重的烫了一下，没由来的朝着青清问了一句：“你恨我吗？”

若是曾经的青清，她肯定会笑眯眯用着有几分嘲讽的语调说：“怎么敢恨您啊？”

但是，她现在只看见青清的瞳孔涣散到已经映不出来人的影子，语调里满是茫然：“恨……？”

“我为什么要恨你？”

青清定定地盯着雅雅，像是要把她清冷的脸庞映入瞳孔里，刻进心底，然后用尽全力，再去缓缓地将那道身影磨灭，她努力的想勾起唇角笑，可是笑得却是那么的僵硬，比哭还要难看

“恨是在在乎的基础上才会有的……而我们之间，只是一段不合时宜的姐妹情罢了……没什么可恨的……真的没什么……”

她像是忽然放下了什么一般，用着最轻松的语调，说着最残忍的话：“雅雅姐，你知道吗？”

“恨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但你恨的那个人，却不会因为你的恨做出任何的改变，所以，为了要恨你付出代价，我觉得太亏了……”

雅雅心口一刺，少女这样的语调让她莫名觉得烦躁，一句话脱口而出：“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大方呢……”

说出去之后，把自己给说愣了，她本意不是想刺激她的……但是听着她说这么诛心的话，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她真的不是想说这个嘲讽她的话的……

不过，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不可能收回来了，就像，曾经造成的伤口即使已经不疼了，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可是……青清她笑了，笑得云淡风轻到把刚刚的一切，仿佛都当做了一个笑话

“我不恨你，反而……我要跟你说声抱歉呢……雅雅姐”

雅雅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原本骄傲的少女对她弯下腰，做出鞠躬的姿势，低声道

“抱歉啊……雅雅姐……”

真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自己自欺欺人，明明知道你不会在乎我，却还是不知死活的去刺激你，让你离我远点……

对不起……是我自己不知好歹，明明知道我在你心里无足轻重，却还是自不量力的……希望你理解我，记住我……

对不起……是我自己，上了感情的赌桌，不想空着口袋走，反而还做晴天白日梦，希望用我自己，来撼动你的铁石心肠……

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入半句话的容容，看着青清的举动，在看着自家雅雅姐看似冷漠却实则纠结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

都是命啊……容容不得不承认，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教给了青清：“如果不想哭的话，一直笑着就好了”这句话，现在……

容容把目光毫无保留地放在那个小丫头身上，小丫头已经慢慢直起了身子，散乱下来的银发遮住了她的侧脸，明明身体在颤抖，拳头也握的很紧，刚刚的声音更是发抖到仿佛带着血腥味，可是……抬起头来的时候，容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越收越紧

你看啊……她还能笑呢……

青清缓缓转过了身，真是奇怪呢，她忍得住鼻子里的酸楚，忍得住声音的颤抖，却忍不住自然从眼底滚落下来的泪珠

所以她转过了身，刚刚的声嘶力竭以及鞠躬道歉的确很丢脸，可是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又马上挺直了脊背，涂山青清还是涂山青清，还是那个……骄傲到不论流血还是流泪都绝对不会让人看到的涂山青清

“雅雅姐……”轻轻的一声呼唤，却让雅雅不由自主的讲全部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纤细的白色身影身上，只听见她像感叹一般地说：“我这一生……真的挺倒霉的……”

“拥有了不该拥有的身份，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承担了不该承担的责任，在乎了不该在乎的人……”

她低低的笑了一声，说了几个字：“幸好……”随后伸出五个手指，继续道：“五百年而已……”

幸好……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算长……五百年而已，很好放下的……

幸好……还没有彻底栽在你手里，还来得及抽身……

幸好……我还没有那么在乎你……

可是……在乎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放下，如果真的是这样，如果真的没有在乎到极致，如果真的没有到万劫不复的地步，那么……

涂山青清，你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