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肢痛

明雅星回到家时满脸都是汗水，身体上原因不明的痛苦使他不得不无视了父亲黑得看不见五官的脸，连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倒在了沙发上

明恪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的儿子为了保护你而受伤成这个样子，对吗？智仁杰同学？

前陆军总指挥、现任国防六处处长、明雅星的父亲明恪像一堵墙一样站在自家灯光大亮的客厅里，满脸严厉地俯视着智仁杰问道

自己一直很守规矩的儿子下班后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和自己一再强调不许多接触的何极出去聚了餐，回来时竟然还衣衫不整精神恍惚，更有甚者，他竟然是智仁杰搀扶回来的，这些，都是明恪完全无法接受的事情

智仁杰是的，今晚我遇到了劫财的混混，是明老师救了我

智仁杰明叔叔对不起，我又害明老师受伤，真的很对不起……

明恪好了，就此打住！

明恪你没有必要再叫他老师，他已经不是老师了，你也不再是他的学生！

智仁杰啊……是。

明恪智仁杰，你能送雅星回来，我非常感谢，现在你可以走了，也应该走了！

智仁杰等，等一下

智仁杰明叔叔，我有东西想交给明……

不叫明老师叫什么？称呼真是个大学问啊！

明恪嗯？你有什么东西要交给雅星？

智仁杰慌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透明的密封袋，里面是背面朝上折叠好的几张稿纸

智仁杰这个，这是我的检讨书，在学校的那个时候我们就赌……

明恪赌？

明恪的眉毛立了起来

明恪明雅星和你赌了什么吗？

智仁杰这……也不算是，只是那个时候——

智仁杰停住了

他应该说吗？

他提出的私斗，他提出的打赌，他把明雅星害成这样，此时此刻，他万万不能再拿此事出来触明恪的逆鳞

明恪………………

明恪我知道了，你觉得愧对雅星，所以写了检讨书给他，对吗？

智仁杰是的

明恪智仁杰，你应该明白，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给你自己一个安慰而已，对于雅星来说，看到这些只会增加他的压力——他已经截肢了，你也看到了，对吧？

明恪这个你收起来吧！你知道后悔愧疚，我也无权说你什么，但是作为雅星的父亲，你对我的儿子造成的伤害我无法理解，也没办法原谅，所以智仁杰，你可以回去了！

智仁杰离开时没有哭没有笑，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明雅星父亲的态度其实让他很意外，照理说，面对伤害自己儿子的混蛋，一个父亲的反应应该比现在更强烈才正常

说不定明雅星的性子随爹，他们父子果然都一样克制和严肃。不知为何，智仁杰的脑子里竟然想到了这些

明恪雅星，你怎么样？哪里伤……嗯？这里是怎么了？

送走智仁杰这位不速之客，明恪立刻扑到了明雅星身边，相应地，他一眼就看见了明雅星左肩上的一大块淤青

明恪真是不小心，竟然与小混混打架斗殴，雅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嗯？奇怪了，我的跌打酒放哪了？

明雅星爸……

明恪嗯？雅星，你看见跌打酒了吗？我来给你擦点

明雅星爸，我好疼

明恪疼？哪里？

明雅星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疼

明雅星它不是已经没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疼……

明雅星斜靠着皮质沙发扶手，表情痛苦异常，右手死死地捂住左肩，似乎正是那里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他的脸上都是虚汗，身体无节奏的抖动也一直没有停止，频率反而越发地大了起来

明恪什么？！

明恪雅星，让我看看你肩膀！

明恪大惊，霎时间乱了方寸，两步就跨到了明雅星的身边，不由分说便扳住了他的双肩

明雅星爸，您别看我……我没事的！

明恪雅星！

明雅星………………

明雅星对不起，爸……

明雅星闭上了眼睛，来源不明的疼痛使他意识几乎模糊，能回答父亲的，就只有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

明恪拨开明雅星的衣襟，那与活着的肌肉完全不同的小半截断肢就像一根针，倏地扎进了他的心里，而对于明雅星，父亲的这个动作似乎加剧了他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拦住父亲的手，却又想到了父亲一直强调的克制和坚强，那唯一的一只右手，就有气无力地放了下去

明恪雅星，这种情况你以前有经历过吗？

明雅星没有，从来没有

明恪是幻肢痛

明恪雅星，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啊？

明雅星不……我……我很好……

幻肢痛，一种神经病理性疾病，产生原因不明，是截肢患者手术后常出现的一种并发症

说起来似乎很可笑，明明截肢了啊，不存在于自己身上的东西，怎么竟会痛呢？

明恪唉，雅星，别想太多，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了。来，我搀你回屋去吧

明恪雅星？

明恪怎么说着话就睡着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看着儿子惨白的一张脸，明恪只好叹气一口，不打算多说些什么

说起来明恪的确是一位迟钝的父亲，不过好在他并不是一个傻瓜。在他把自己的儿子拦腰抱起来打算放回他自己的房间时，终于发现了此事的问题所在

七月三十日星期五，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分，连闯六个红灯的明恪把突然高烧到40度并陷入昏迷的儿子送进了医院

至于明雅星是怎么醒的，那就还是感谢一下父母吧——在电话里，父亲明恪和母亲严岚的对话可谓杀伤力十足，任凭他怎么昏睡，也会被唤醒的

严岚明恪你这爹怎么当的？连儿子都照顾不了吗？

严岚怎么我一把儿子交给你就出问题？去年跟我说儿子截肢了，这会儿又突然住院，明恪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省着点祸害不行吗？！

明恪是是是，没照顾好雅星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必这样指责我！

明恪你作为雅星的母亲，有多久没回家了？你连儿子长什么样都快不知道了吧？

严岚怪我喽？我是搞外交的，要出差要出国才回不了家的

严岚再说了，雅星是男孩子，跟你一起生活不是很正常吗？你就不会别那么粗枝大叶，多关心点你自己的儿子？

明雅星………………

这……怎么突然听出了父母感情不和的感觉呢……

下集预告:

什么？何极是个变态？实锤了？——陆仁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