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瑶转身准备回山上，扭头就对上一双汪汪的大眼睛，吓得她尖叫着往后跳了一步，对方回以同款尖叫和撤步。纸琦尖叫完还自己用手揉了揉耳朵，“你鬼叫什么？”
“以为见鬼了。”宋芷瑶答道。
“你对着二师兄能不能尊敬一点？”
“师兄你对着小师妹能不能友好一点？”
纸琦突然正色道：“叫二师兄，要把我和大师兄认真区分开来。”
“为什么，因为你二吗？”
宋芷瑶说完额头上就狠狠地挨了一记。
“当然是因为我年轻。”
......
纸琦带着宋芷瑶沿着山道慢慢往上走去，一边给她介绍立霞山。“立霞山以师父浮桦仙尊为首，师叔浮秦仙尊为辅，不过师父一般不怎么管事，都是师叔在打理。”
“那为什么是师父做掌门？”宋芷瑶打断问道。
“当然是因为师叔打不过。你不要打断我好不好！”见宋芷瑶老实点头，纸琦这才放下又想弹她额头的手。“师父原本只有我和明桓大师兄两个弟子，你是第三个。师叔带的弟子比较多，亲传有十六个，挂名可能有上百，还有些师叔祖们名下也各有亲传和挂名，这些属于一代弟子，校服的袖口和衣摆上会绣有云霞。而这些一代弟子所带的二代弟子，袖口和衣摆则是无物，很好区分，你见到有云霞的弟子就喊师兄师姐，无云霞的就不用管。要是看到些穿奇装异服的，一般就是师叔祖们，还有几个小师叔，不过不常在山里，你未必能见到。”
宋芷瑶听得迷糊，“二师兄，为什么师叔祖们的弟子会和我们平辈？”
“当然是因为师叔祖们也打不过师父，师父说过，打不过他就没资格做他的长辈。”
这般嚣张，浮桦仙尊真不愧是仙界第一人啊......
仿佛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纸琦偏过脑袋白了她一眼，“师父可不是靠着嚣张坐到这个位置的，别看他老人家胡子白，他对整个仙界乃至人界可是贡献良多，不然哪能得来今日这般受人敬重的地位。外门殿前广场上有块白玉碑，上面就记载了师父的功绩，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两人说话间已是回到内门后山来，纸琦将她带到一片榕树林里。“这里就是你以后的住处了。”
宋芷瑶看了看周围除了榕树和草地再无其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师兄你说我住这？”
纸琦点点头。“立霞山弟子们的住所都要自己修建，这一片属于亲传弟子，你可以随意挑选地点和材料修建。”
“那没修好之前我睡哪？”
“地上或者树上都随便你，不过我建议你睡树上比较好，地上容易被早起练功的师兄师姐踩到。还有，住所不要建得太像人住的，也不要修的太好看，不然会被浮秦师叔没收拿去充公用来待客，你和齐王之前住的那个院子就是师叔的九弟子建的，被充公时哭得那叫一个惨，现在还住在那边的树上呢。”
这是修仙吗？这分明是训练野外求生技能吧。
“山上就完全没有不用建就能住的地方吗？”宋芷瑶不死心的问道。
“有啊，外门房子多，不过内外门的灵气浓郁差距你心里也有数，对修行的影响非常大，几乎没有人会去住。还有还有，这事不能找别人帮忙，不然帮忙的人就会被剥夺住所。”
惨无人道。
“二师兄那你呢？你住哪？”
纸琦得意地扬起了头，走到旁边的一棵榕树下，用手贴上去，掌心红光一闪，树干上出现了一道门，“你二师兄我可是天才，在立霞山的弟子中空间术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话音刚落，树上的一片叶间亮起一阵青色的光，黑着脸的明桓从叶间走出，落到两人之间。
宋芷瑶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想在内门有个属于自己的小窝，除了什么所谓的空间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跟着纸琦去领取校服的路上，宋芷瑶顺带欣赏了一番弟子们千奇百怪的住所。有的在地上挖了洞穴，结果顶上的人一比试一个剑招劈下就将洞穴顶部劈穿；有用竹子搭个小棚的，被从湖中练习水系术法回来湿漉漉的师姐们当成柴堆给烧了。
仿佛一个野人门派。
果然只有认真修习空间术才是正途。
“其实很多空间术修习不到家的弟子都是和别人合住，这个不算违反规定，只要主人不介意。在外面折腾这些人就是自己心不甘，不想依靠别人，要不就是没人愿意收留。不过小师妹你不用太担心，师父只给了你两年时间，你应该是没什么时间睡觉的。”
宋芷瑶突然有那么点想念在齐王府悠闲而舒适的日子。
作为掌门的亲传弟子，宋芷瑶的校服比起一般的一代弟子还多了一条绣着云霞的腰带，更显得她腰身纤细，往一叶殿走的途中惹得路过的弟子们纷纷侧目。
浮桦仙尊站在观霞台上等她，纸琦依然带到就离开。
不等浮桦招手，她就自觉过去，按照立霞山的礼节恭敬地行礼，“见过师父。”
浮桦颔首，示意她往外看去。“瑶儿，你知道什么是灵吗？”
嫁到齐王府的第一天，顾铭往就和她说过，“灵，就是世间自然存在的意识，又称为灵气，被人吸收转化利用后，就成为人能操控的力量，即灵力，是人与天地万物沟通的基础。”
浮桦摸着胡子笑道：“《问天卷》第一篇。”
宋芷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王爷以前和我讲的。”
“千万年的修仙者，《问天卷》都是固本培元的第一步，不算错，不过只有那些资质不佳者才需要这个过程，你不用。”不知道被誉为立霞山百年不遇天才的明桓听到浮桦仙尊这话会有何感想，他当年学习《问天卷》用了半年。“灵，其实是一种馈赠，是这世界对人类的赋予。”
“不是人类自己的索取，而是世界的赋予？”
浮桦并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此台名为观霞，天气好的时候，晨起暮时便能看到极美的霞光，故得此名。”
离日落还有些时候，微微西斜的阳光有些刺目。
“这和霞光有什么关系？”宋芷瑶不解。
浮桦笑而不语，抽了一只背在背后的手，对着天际轻轻一握，原本无物的天边瞬时多了几片薄云，并逐渐晕上橘红的色彩，云后刺目的阳光仿佛根本不存在。
脑中瞬时浮出了两个字，立霞。宋芷瑶感觉好像明白了什么。
“任凭再吸收外界的多少灵力，都无法控制世界的规律本身。但如果是被赋予就不同了，这是世界自己的意愿。而你可以更不同。”
“你可以是世界本身。”
“世界本身？”
浮桦收回手，天边的薄云立即散去，阳光依旧刺目。“对，你要告诉自己，这一切，本来就都是你的。”
宋芷瑶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按照刚刚浮桦所说的去暗示自己。
我就是世界本身。
没有修习《问天卷》，没有与天地相互沟通，周围的灵气便如同潮水一般逐渐汇成旋涡向着中心的宋芷瑶涌去，待触到她身体时，又会变得温和，小心翼翼的一丝一缕缓缓渗入，似是怕极了伤到她，又渴望与她的接触。
整个内门的灵力流动都阻滞了几分，清泉边修复灵力的明桓睁开眼睛，往观霞台方向看了一眼。
宋芷瑶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她一个人躺在观霞台上，浮桦早已不见踪影。一旁还有张他留下的字条：立霞是门派绝密，不可外传。
目光刚扫完传字，纸条就自行点燃，吓得宋芷瑶赶忙扔掉。
整个观霞台皆由白玉铺成，白日只觉得山风凉爽，夜里却是寒冷，被浮桦扔这躺了大半夜，宋芷瑶浑身都冷的发颤。哆哆嗦嗦回了榕树林，才想起来自己只能住树上，也没有热水澡可以洗。
宋芷瑶打着寒颤挪到纸琦住的那棵榕树旁，在树干上敲了敲，“二师兄，你睡了吗？”
树干没有动静。
宋芷瑶再敲敲，还是没有动静，咬牙往树干上踹了一脚，树上的叶子抖了抖，树干依然没有动静。宋芷瑶绝望的塌下了肩，正想着要去哪弄点热水时，头顶的树叶上钻出个脑袋来。明桓皱眉看着她，“纸琦的隔音做的挺好的，你叫不醒他。”
“大师兄莫非是你隔音的术法学的没有二师兄好？”宋芷瑶仰头问道。
明桓顿了顿，“不是，是我忘了加防抖的术法。”
......
明桓最终还是不忍心看这个第一天开始修行的小师妹在树下挨冻，放她进了自己的房间。说是房间，实则是一整个院落，除了正房和厢房，甚至还有前院和后院。明桓安排她住了厢房，端了个大木桶和水来对着桶施了个火系术法，看着热腾腾的洗澡水，宋芷瑶难得在立霞山感受到了修仙的便利。
宋芷瑶就这样泡在木桶中直接睡了过去。
清晨来到观霞台，台上多了桌案和软垫，浮桦正在喝着热茶吃着烤兔子。
“师父，大清早就开始吃油腻的烤兔子会不会不太好？”宋芷瑶问道。
“你个小崽子懂什么。”说罢美美地啃了一口外表烤的金黄的兔腿，兔腿上滴下的油渍还来不及落到他的胡须上就消散在晨雾中，油腻的烤兔腿竟被他吃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来。“过来过来，喝杯茶开始上课了，师父今天忙得很。”
宋芷瑶“哦”了一声坐过去喝茶，淡绿的茶汤盛在雪白的茶碗中显得特别清爽。宋芷瑶轻啜一口，整个脸瞬间扁了下去，好苦！
换来浮桦无情的嘲笑，“觉得苦，是因为你灵力修炼不到家。此茶名为唤梦，灵力越高强之人，越能品出茶中的甘甜。”
对此宋芷瑶持怀疑态度，纸琦告诉过她，师父的话，除了和修行相关的，都要保持怀疑。浮桦仙尊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不要脸。先前明桓用浮桦的名誉起誓不透露血方石相关，分明就是欺负她不知情。
虽然明桓确实也不会。
“好了，来继续今天的修习。昨天讲到哪了，哦对，立霞，这个结束了。瑶儿，你之前有想过未来吗？”
宋芷瑶沉思片刻答道；“父亲身体不大好，之前有想过再过几年就辞官，然后带着我四处游历看看天下，年纪差不多些就回老家定居。”
“我问的是你。”
“师父我还没说完......等把父亲安置回老家后，我想去找我儿时的一个朋友，关于血方石的炼制之法就是他给我的，虽然之前我并不知道血方石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但我记得他当初是跟着一个仙者离开，我想试试能不能知道脸上的真相。”
浮桦扯了旁边的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到齐王府之后呢？有没有什么改变？”
“到齐王府之后啊，好像就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每天好像就剩下混吃等死。”刚到齐王府时，宋芷瑶一心想要查到真相然后报仇，了解了真相后却又无计可施，然后生活就好像失去了希望一般。如果没有这一趟来立霞山，也许到最后，她真的就活成了齐王妃的样子。
“现在又如何？”
听到现在宋芷瑶展颜，“现在想在这两年里尽快成长起来，然后回天都把该解决的事解决了，之后就认真的去看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浮桦挑挑眉，“看来把你在这扔一夜让你想明白不少事。”
宋芷瑶按耐住想把茶汤泼他脸上的冲动，咬牙切齿道：“真是谢谢师父的体贴。”
“那当然，你要是把我们今天的对话说给明桓和纸琦听，保管能气死他们。”浮桦说着递了本书给她，泛黄的封面上写着《筑空集》。“以后每天早晚过来观霞台报道，别的时候爱干嘛干嘛去，藏书阁里书很多，有空多去看看。现在就先回去学这个。”
宋芷瑶接过《筑空集》，起身行了个礼，飞快往榕树林跑去。她很想知道为什么这几句对话能把两位师兄气死。
明桓正和纸琦在榕树旁练剑，迎面而来的剑光险些将宋芷瑶劈成两半。闪到旁边的宋芷瑶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还好躲得快。
“小师妹你这样突然跑过来很危险啊！”纸琦收了剑落到她身边，围着看了一圈才放心地确认没伤到她。转完看到她手中的书册，抽出一看，另一只手中的剑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明桓跟着过来，看了眼书册封面上的字，脸色虽不变，握剑的手指却是不易察觉地抖了抖。
“师父说他今天和我说的话能把你们气死，两位师兄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说着将方才和浮桦的谈话复述了一遍，二人听完就沉默了。
纸琦戳戳明桓，“大师兄，你确认下？”
“手。”明桓对宋芷瑶黑着脸道。
“啊？”
“手。”明桓重复道。
宋芷瑶伸了左手出来，明桓二话不说用手指搭了上去。指尖的触感柔和，灵力在其间的流动无比顺畅，没有任何迷茫。明桓松开手没有说话，纸琦会意，自暴自弃地坐到了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修仙要经过的七个阶段？”
自然是摇头不知。
纸琦解释道，“修仙一路，分为问天、引灵、择路、迷途、天启、真仙和不知七个阶段，不知为最高，目前整个修仙界也只有师父一人进入。从问天开始到天启，资质较好的修仙者需要四十年时间，我和大师兄已经算是天才，大师兄修到现在的天启用了七年，我用了十年，尤其在迷途阶段卡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走出来。而你刚才，已经被师父指引着从迷途走了出来，现在已经是天启境界。”
......
两日修成大师兄用七年走到的天启？
“虽不知你如何在两日内进入天启，但完全是依靠灵力来支撑，身体基础依旧极差。”明桓判断道，“师父只给了你两年时间，确实比较着急，但是为何要放弃所有的功法训练？这样即使修到真仙，你依旧打不过门派里一个择路的弟子。”
“这个不是功法吗？”宋芷瑶指着《筑空集》问道。
“《筑空集》是空间术里最高阶的一本，连大师兄都还未修习到。”
宋芷瑶终于理解了为何他们俩看到《筑空集》那么惊讶。
师父你莫不是在逗我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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