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庆:君雨

-引子-

降了霜雪，来年也不远了。

瑞雪兆丰年。

-正文-

今年的除夕伴着一场连夜的霜雪悄然而至。

整宿的雪成就了满目的银白雪色，依稀可辨近处檐下冰棱吊垂。

尚只着一件毛衣的我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风倒是挺大，太阳出来了或许会有些许暖意来。

大哥在前头忙着，一大群亲戚来走动也不好不招待。自那年战火平定后我们便搬来了北平，大哥如今也是在军队里干活的，离首长近些也方便他来往。就是北平这边房价贵上点，环境挺不适应。

用当年在西塘工学先生教的知识来说，沪上那边是所谓亚热带，而咱们北平这头是温带，纬度的差异造就了这气候的差别。就算已然搬来了许久，我依旧没法完全适应这漫天风沙的日子。

隔了堵墙还能依稀分辨出外头人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响。时候还早，人就已经到了。或许这会去前头逛一圈就已经能感受到新年的氛围了。

大哥和我其实都不擅长应付雷家这一大帮子人，这或许也是当初我们二人搬来北平的缘故之一。作为北平书楼的管理人员，今日尚且还未进入新春假期，倒是军队里头放假的早些。

裹上大衣围巾，正了帽檐，选择忽视一帮子亲戚想要搭话的举动，在和大哥示意过后就匆匆出了门来。

在此不得不由衷的钦佩大哥的能力，在面对一大帮子亲戚问话堵截下依然能撑住，不愧是我大哥。

北平的街道上这些天陆陆续续的挂了灯笼红花球，映衬着黑木建筑，连绵成片，从街头看过去倒是颇为壮观的一幅景象。

其实说来我记忆里的年头，更多时候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深刻的欢庆，大多是伴着兵荒马乱的时候而逝。依稀是华夏成立后才终究有了些许年味，逐渐演变成了当今的样式。

就像大哥在约莫十多年前的那个年头说得那样，国家安定了，生活才会一点点变得好起来。

过去都已经过去，又是新的一年了。

那些年头的经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薄薄一张记录笔墨罢辽，在心里头留下那么点的回忆，提笔至此，莫名有些感怀。

说回当下，书楼今日发放了元宵来庆贺新春。在此又不得不感慨一句南北差异之大了。南方的汤圆与北方的元宵，或许也恰是映照出南方人的细腻与北方人的豪迈来。

泱泱华夏，地大物博，人杰地灵。

该说生于此甚为有幸。

窗沿边上积着厚厚的雪，掩住了近乎半个窗子。

阳光只能微弱的透进来几缕。

室内温度很高，出于长年累月的习惯我并没有摘下围巾。或许曾经带着围巾在沪上街上奔跑是为了防寒，或许有过那么一段

时候也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吧，造就了如今围巾不离手的我。

透过玻璃外的层层雪色，莫名地回想起了十几年前战乱时候的样子，也曾是皑皑白雪染了红。

其实这个年代的我们或许见证得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的时候，也就只会过几十个年头，然后就得入了土化为一片白骨。

或许会有后人来祭奠，也不过是扫去石板一层霜降，半个世纪过去估摸就被遗忘在了不知何处。明明是将要新春的欢快时候，想写有的没的以后的事，或许也不太好。

那便换盏笔墨，取一方宣纸白雪。回望目前走过的几十个个年头，被纷飞的战火染了红，又被如今一方平静晕开了淡色。

忽的想到了不久前出版的林先生的书籍中那么一句。

“打算在人世间行走，就不要奢求那许多。且当每一条路都是荒径，每一个人都是过客，每一篇记忆都是曾经。”

林先生看得很开，我倒是挺向往这种心态，但我做不到。就像明明一个大好除夕日子，却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一般。当然，或许其中缘由避不开书楼今日工作时候过于空闲的因素。

回去的路途上有飘起了雪，风又大了些，看来这个除夕也有风雪伴着渡过了。

屋内依旧是和出门前时候没大差别的模样，似是暖气打得热了些许，充满着红火的热烈。大哥在厨房里准备着饭食，油烟味逐渐弥漫开来。

外头，长风散月，云霭低迷，霜雪纷繁。

里头，笙歌载乐，酒香散溢，红尘作伴。

除夕的活动依旧是和往年相似，一顿团聚的饭局，一场蹲在电视前的活动，一次烟火的旅途。夜色里的北平已然看不到过往硝烟的痕迹，伴着小雪升空的烟火在长空里绽放开来。

“星辰日月高天际，雪散烟花遍海隅。”

缘识缘识，有缘于此相识。

也许来这世间走一遭为得便是这一分缘识。

随着夜色渐浓，烟火散落，清冷的月色洒下点点银白辉光，散射于空气里。他们聚集在饭桌边闲谈，我是更偏爱倚着窗口独自待会。

大哥之前端来了饺子，散着阵阵的热气蒙上了窗。窗下边对着的是北平的街道，随着夜幕逐渐亮起了盏盏灯火。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

窗缝里透出丝丝朔风，微冷。

似是梦回当年风卷残云之时，但终究已经过去了。

今朝大梦非往时，酒醉风吹终醒。

年的传统习俗之一是守岁，整个北平灯火通明，将以一场热闹的人间来迎接新一岁的到来。这毕竟也是一项流传多年的习俗，伴着霜雪，或许千年前万年前的人和我们看着同一片夜空。

所谓新的年头，新的祈盼，我自也是希望这新一年

好些吧。

除夕的雪来得及时，也恰到好处。

降了霜雪，新的一年自是不远了。

有些怀念曾经那南城江畔那座钟楼了，经历了那个纷乱的年代，依旧准点地报着时。

这会估计也快夜半了。

记忆里的钟声与这响彻北平的声响重合。

飞雪在这个时候悄悄地停了，独留浅浅层白。

霜雪降了，新的一年也终究是到来了。

一切都会变好的，毕竟啊，瑞雪兆丰年。

1960年1月27日记

作者: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