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日,夜寥被天君找去了。我就跟煞一起下棋,我没想到他的棋艺竟然如此精湛,想来以前是让着夜寥的。
“煞,你这个名字有点骇人。”
“那我该叫什么?”
我翻了翻书,猛然想到:“不如叫思凡?日后我们有机会,三个人一起去人间走走?”
煞想了一下说:“也好,那我以后就是神君思凡了。谢你赐名了。”
我含笑:“神君言重。”
他就倚在了藤椅上,伸了个懒腰对我道:“艾草你这个人有时候特别无趣呀!”
我同夜寥成婚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我也为此担心良久。主人是何等身份,我又如何配得上呢?思凡每每听到我有这样的想法,就恨不得过来打我几下,他说:“不若我任你做干妹妹好了。我的妹妹出身总不会低了吧?天君他敢不同意!”
“即便是不这样,我也能娶到艾草。”夜寥回来了,他总是这样自信。
然而,我同夜寥的婚礼,只来了思凡一位宾客,天君他到底是不同意的。只因为我是灵,而夜寥是神。若单单只是跨越了种族也就罢了,可偏偏我这种灵是不该存在的。后来很久我才知道,夜寥用灵符造人,用的是禁忌之术。
婚后我们的日子还跟以往一般,只是夜寥变得有些忙碌,他答应了天君帮他处理政务,以此换来天君对我的不闻不问。思凡总是出去游历,回来的时候会带许多好玩的东西给我。他知道我喜欢书,所以总是想方设法收集一些古籍孤本回来。我都爱极了,放在书房里,只看自己誊抄的版本。
夜寥不忙的时候,还是会留在家里同我品评诗词,偶尔也临摹书法。我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夜寥不在,思凡也不在,我有些不习惯。后来思凡说,他这叫避嫌。
我们三人哪来避嫌一说呢?
思凡就总是笑我:“你这木头做的,你当然不懂。”
长守山的一切平静,在夜寥驻守不周山,而思凡去妖界为我取药的那一日打破。我被抓到了天宫里,第一次瞧见了威严的天君。
我被按在地上跪着,听他们念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以下犯上,妖媚霍乱,险些造成生灵涂炭,腹中孩子天生煞气,恐为祸六界……”
我想要辩解,可是他们没给我任何的机会,除去了我的舌头。我被定了罪名,推倒云端上,落下断魂台。疾风似刀,将夜寥给我铸造的身躯一点一点撕碎。最终落入了可怕的忘川。那些厉鬼妖魔,将我的记忆撕成碎片,一哄而散。
我疼的说不出话来,我只能默默流泪。我即将消散在这忘川之中,我还未出世的孩子已然不在,我的夜寥不知去向。我该如何?该如何?
突然间,东方飞来白昼一般的光芒。
思凡站在了我的面前,“我终究是来迟了,不过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你重生。”
他手上拿着的是妖界的至宝,勾魂玉,聚拢起我残存的记忆与身躯。
我只能望着他哭泣,我想告诉他:思凡,我很疼。然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再一次醒来,我脑子一片空白,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坐在我的床前,似乎是他日夜守着我。此刻他已经熟睡,我拿手指戳了戳他。
他猛然惊醒,看着我笑:“艾草你醒了?觉得如何?能活动自如吗?”
“我叫艾草?你叫什么?”
他微微一愣,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夺舍之法竟然会让人丧失记忆,犹如重生一般?”
他当真莫名其妙,在我的注视良久之下,他说:“在下思凡。”
他当真是绝色之人,也是我唯一的依靠。我听思凡告诉我,我无父无母,我在十四岁这一年遇见了他,他说我受了伤,照顾了我整整一个月,我才醒过来。思凡当真是一个话唠,他给我讲了很多故事,大多数是天上的神话,我有时候听不懂,但是为了表现,我不是一个智障,我大多数的时候,都假装自己听懂了。反正,思凡只是讲故事而已,他也不会回过头来问我,我昨天给你讲的故事你记住了吗,记住了来我考考你。
十五岁那年,我不小心撞见了思凡洗澡,他很惊慌,我也很惊慌,然后我掉进了他的洗澡水里,还不小心摸了他几下。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你皮肤真好。”
思凡当即就将我丢出了房间,我在外面蹲了大半夜,第二天直接病倒了。思凡整个人紧张极了,从那以后,他万事都顺着我。我在我们家的地位有了飞一般的提升。
然而这种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日子,一直到我十八岁那一年,我对他说,思凡我嫁给你吧。他看着我愣了许久,大概是在思考到底要用怎样的方式将我扔出去。然而后来他也怕我再生病,毕竟我体弱是整个城镇都知道的事情。
最终思凡走了,留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后悔。我心里烦闷,喝醉了酒,然后撒酒疯。我说,我都十八岁了,这十里八村的年轻男子,谁会愿意娶我这么个病秧子,并且我这么多年都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名声是方圆百里最差了好不好。
思凡大概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话,他再一次回来,竟然带着聘礼,他向我求亲,我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
他对我相敬如宾,我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没什么不好,我们还跟以前一样,住着对门。他经常外出,常常一走就是半个月,他每次出去之前都会对我说,打听到了一些好消息,我去找找看,希望这一次是真的。
然而他大多数都是失望而归的,思凡每每如此,就会抱一抱我,温柔的安慰我说:“我一定会都找到的,艾草你再等等我。”
其实我并不知道,思凡到底在找什么,那东西似乎与我有关吗?
渐渐地我发觉到了不对劲,我十四岁的时候,思凡二十多岁的模样,我二十岁的时候,思凡二十多岁,我三十多岁了,他仍旧是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