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病房里,药液的滴答声尤为明显。白忆的指尖微颤,脸颊仅剩的血色也被苍白所掩盖住,好似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疼痛。
她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睛,抿了抿唇,摇了摇头想将那些重新长出嫩芽的记忆甩出脑海,可惜没有任何用,反而适得其反,头越发疼起来。
白忆叹了口气,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用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支撑住床坐起来,靠在背后的枕头上。
片刻,金属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传入耳膜,推着放满不同药物及用具的小车的护士走了进来。
护士显得有些不耐烦,只见她抬手在车上胡乱翻了几下之后拿出一瓶吊瓶,低头瞥了眼坐在床上双目无光的白忆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敷衍的替她换着药,不忘冷嘲热讽一句。
“也不知道白家怎么会生出来你这么个体弱多病的累赘。”
话音一落,白忆皱了皱眉。虽然类似于这种不堪入耳的谩骂声她已经听过不下十遍,犹如家常便饭一般,但每次清晰的落入耳朵里,她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的刺痛。
“哟,哑巴啦?”
护士见她半天没反应,觉得有些自讨没趣,白了她一眼之后推着小车离开了病房。
她如今这样与白家也有很大关系,白家自古以来是书香世家,培育出来的儿女都是精通琴棋书画、富有文艺气息的才子。他们大多数被注入了很多精力,不像白忆,从出生起就没有被重视过。而她母亲去世的早,身边唯一可以陪伴她长大的至亲也没有了。白父很快迎娶了下一个妻子,并且诞下了一男一女。
渐渐地,白忆被他们所遗忘,那位新迎娶进来的女人也不是很待见她。直到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一是她本身患有疾病,二则是遭人陷害,谣传她得了重病,强制性将他从白家送到医院,换一种说法,她像是被赶出了白家。
白忆无能为力,想开口为自己解释但却没有用,因为没有人会信她的一面之词,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又无可奈何。
她偏头望向窗外,看着照射进来的阳光难得的露出了笑容。白忆收敛了情绪,抬手张开五指对准地面上金黄色的光,透过指缝间去看它,稍一合拢,好似抓住了那束光。
须臾,她将掌心攥成拳,放在胸口处安抚了心中躁动,或许这个简单又有些奇怪的动作早已成为了她的习惯。
“咚、咚、咚。”半晌,好像有什么在敲玻璃一般,打破了病房的宁静。白忆什么也没看见,当她刚想下地去一探究竟之时,窗户被人打开了。
白忆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去,便看见一个稍显狼狈的男生撑着窗沿跳进屋内,只见他拍了拍掌心抬头看向白忆,咧了唇丝毫不在意脸颊上蹭的灰,从兜内掏出一罐五颜六色的星星举到空中挥了挥。
“我带着星星回来了,阿忆。”
伴随一声熟悉的呼唤,她好像在刹那间回到了以前快乐的那段时间。
面前男生的样貌与那时截然不同,眉间多了几分英气,五官越发深邃,不像之前那样清秀的如同一个小女生了。“带星星回来”的约定…已经有好几年了,本以为他早就忘记,没想到竟然履行了承诺,还丝毫没有任何预兆。
“你还是一样粗心,陈砚。”
白忆上下打量了一眼他,颇为无奈的回应。陈砚听后擦了擦鼻尖,走近几步把瓶罐丢给她,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哼”了一声。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吗?深情一下你还不领情…”
白忆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叹了口气,总算正常了,这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嘛。
陈砚停下了絮絮叨叨,将目光放在白忆身上,一身蓝白条的病号服,输液的手背血管清晰,指骨分明,整个人明显消瘦了许多。他皱了皱眉,屈指轻弹她额头。
“你这爱生病的坏毛病还不见好转啊,现在住院,平常谁照顾你?”
白忆垂下眼眸,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苦涩。半晌,她缓缓开口。
“我不需要别人。”
陈砚一听有些急了,拍了下大腿险些跳起来,他压低声音。
“胡说什么呢,就你这副模样还能照顾自己?你不生病我都谢天谢地了。还是说,是你爸不管你?不行,我替你找他谈谈……”
白忆见状却是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没用的,我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可有可无的。”
一切费用都还没断,这已经是最值得庆幸的了。她还能奢求什么呢?奢求那微弱的亲情、还是家里留给她的一寸方地?都不重要了。她只期盼自己能快点好起来,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自力更生来养活自己。
可陈砚没她冷静,也没想这么多,自己视重的女孩儿怎么能就这样独自一人生活。即便她不说,他也清楚白忆很痛苦,就像一只蜷缩在角落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一样可怜无助。
他猛地起身,吓的白忆以为他又要去找她父亲,急忙再次按住他,谁想陈砚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一脸郑重。
“以后我来负责你的饮食起居怕,你跟我过。”
白忆听了这话有些迷惑的看向陈砚,他的语气和态度的确很认真,但是那句“你跟我过”是个什么意思?
吐槽的话终是没有从嘴里说出来,但是陈砚好像看出来了不对劲和白忆的嫌弃,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轻咳两声。
“不是,我意思是你出院之后暂时住在我家,至于其他事情到时再说。”
白忆无奈的笑了,低头看向怀里那罐星星没说话,像是默认了他的提议。毕竟她只能这样选择,因为她无处可去,陈砚也是她能信任的人。
白忆拧开盖从里面掏出一颗灰白相间格子纸折成的星星,慢慢拆开。她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字,待完全展开之后,确实写了字,但是只有一个字,是“忆”。
陈砚看见之后连忙把那张纸条抢回来折好,转过身去耳尖微红,不敢看向白忆。而白忆看见这一幕只觉得他有些傻的可爱,惹得她怪想调侃一下他的。
“看来你很想我?”
陈砚闻声一噎,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话?他把叠好的星星再次扔给她,答非所问。
“你别再拆开了,拆了之后不好折回去,懂吗?”
白忆也识趣的点头配合他。见她没追究,陈砚松了口气,星星要是都被她折完,那么那份埋藏许久的喜欢也会被她发现。
可他又觉得自己奇怪,写那些字是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知道。但是为什么当她看到的那一刻,而且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字,就觉得慌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