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渡

京城郊外，一袭淡墨青衫，有一手握御子的翩翩少年，低声吟唱着小曲，手中抚琴慢弹，少年抬眸望去，是漫漫清水河…少年是当红名角儿，深得公主抬爱，只因张云雷不喜欢宫中教坊司的条条框框，找了些理由搪塞了过去，公主无法，只能随着他去。

        水中有双澄澈的眸子望着彬彬雅致的少年，望着望着，不自觉捂嘴偷笑，悄悄惹上胭脂红。你（黎诗雨）是百年鲛人，机缘巧合，化作人形。

        张云雷低眉浅笑，安然自若，却道：“姑娘为何在暗处”

        你：“原来先生早已知晓阿雨的偷听。”

        张云雷轻笑：“每次心中郁结，来这清水河畔抚琴，心中总会释然，想来定是暗处有知己相伴。”

        你初识人间，不知知己是为何物，只是觉得心悸羞涩。樱唇轻启：“先生何时还会来此抚琴？”

        张云雷：“只要姑娘愿意，这城东德云，便是我表演之所。姑娘来，我为你独作一曲。这清水河畔可是姑娘容身之处？”

        你身着一袭水蓝长裙，手执团扇，道：“那就先谢过先生了。阿雨就住在此地，下次先生若来，我亲自下厨与你。”

        张云雷看着你浅浅的两个梨涡晃了神，痴痴地看着你。你不自觉的脸红让他忽然想起失了礼数，道：“姑娘容颜姣好，如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让小生为姑娘作幅丹青？”

        你点了点头，用团扇遮着半张脸，学着人间女子，摆出一个最稳重的姿势，眼神不自觉飘向张云雷，他的脸庞像刀削一般，棱角分明。薄唇微抿，扰乱了你的心跳，丹青已成，张云雷亲手送给你作为见面礼。你接过手里的画像，轻声道谢。

        此后，清水河畔便是你与张云雷的秘密，他作画，你磨墨，他抚琴，你就会端着个小脑袋看着他，一曲毕，他会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用纤长的手指轻轻刮一下她的鼻子，你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先生的曲子竟比这学堂的夫子讲学还要温柔，让人不禁与周公幽会。”张云雷宠溺地看着你：“阿雨可是觉得烦了？那我们可以去德云阁听我说书，人多，也热闹。”你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道：“阿雨并没有觉得烦，大概是先生抚琴技艺高超，阿雨有些入迷罢了，先生可是生气了？”“听先生说，先生儿时总扎着一缕长生辫，阿雨以后可以唤先生一声辫儿哥哥嘛？”

        张云雷：“当然可以，你喜欢便好。”

        张云雷在德云阁演出时一眼就能看到你，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乌黑如瀑的长发在阳光下倾泻，轻薄的裙角在微风里飘成一朵清丽的花。两人相视一笑，坐在第一排的婉诗公主不自觉看向你的位置，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终于一日，你鼓起勇气塞给他一个香包，不等他看清荷包的颜色，你红着脸跑开。你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像此时天空软绵绵的云朵，张云雷眸色渐深，轻叹一口气，收于袖内。

        圣旨的下达，让你的红袖梦彻底破灭。百姓都在说，张云雷张先生与婉诗公主情投意合，日日醉如泥，共卧一榻。你的眼不知怎么突然就湿润了，落下了一颗豆粒般大的珍珠，晶莹剔透，洁白无瑕。你悄悄地抹去泪痕，打算进宫去质问他，为何收了你的荷包却与公主日日笙歌。

皇宫大内

        张云雷：“对月相望不相闻，南国红豆何寄相思。”

        婉诗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云雷哥哥好诗，可是这诗却并非赠与我的，让人空欢喜一场…”

        张云雷想到你泫然欲泣的脸庞，抬头四顾，却不见你的身影，他觉得心有些荒芜，对平日的抚琴也失去了兴趣。他想，等你再次出现，一定要拉着你的手不放开，将心中的一切说与你听，婉诗只看着张云雷的脸，许久未说话，他对她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若是没有父皇的缘故，大概他早就不愿意待在宫里了。

        张云雷道：“婉诗公主，今日天色已晚，请公主轻挪凤驾，会自己的住处吧。”

        婉诗：“云雷哥哥，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得不到的东西，你心里的那个人也别想得到。”

        翌日晚，张云雷出来见了你，你心里欢喜地紧，道：“辫儿哥哥，可是专程来找阿雨的？”

        张云雷眸色深沉，说：“阿雨姑娘，自古戏子无情，情深义重不过一场消遣，您说喜欢我，银子可带够了？”

        你脸上的红润褪去，樱唇微启，颤抖着说：“辫儿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张云雷冷漠地看着你，不说话。你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道：“辫儿哥哥，是不是阿雨做错了，你告诉阿雨，阿雨会改的。”

        张云雷甩开她的手，转身不去看她说：“人妖本就殊途，很何况，在德云阁这地界，谁还不是个仙儿啊。戏子心中装的永远是功名利禄，姑娘若是再纠缠与我，休要怪我不讲往日情分！”

        你如遭雷击，张云雷似乎用力有些大，你被推了踉跄了一下，趴在了地上，张云雷走后，婉诗公主来找你：“小丫头片子，怎得云雷哥哥垂青？看到了吗？几日后，父皇下旨，云雷哥哥便是本公主的驸马，劝你不要这样再纠缠他，否则你的命是否在你手里，这还是个未知因素。”

        顷刻间，天公不作美，似是感受到了你的绝望，下起了大雨一片黯然浮于眼眸 掩去了那曾经有过的梦，也许换回了那曾经有过的痛，苍苍的天皱起了愁眉，一声呜咽，也是壮烈，顶着一片心酸，躲在墙的角边，忍住眼泪听那雨水哭泣的音，任雨飘洒肩头，任泪纵横面容。

        没过多久，张云雷回到皇宫便染上了风寒，加之思念你，病情一日日加重，你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心，乔装扮作医者，你看着张云雷苍白的脸，听到他嘴里在念叨着些什么，顿时神色凝重。张云雷呢喃着：“诗…诗…阿…”你心下寒凉，原来他爱的竟一直是公主，你遣退了左右，纤纤玉手提起裙裾，银色犹如月光一般的长发飘飘，雪白的肤色，海蓝的眼睛，似乎含着如深海般的幽谧。而在优美的腰身之下，银亮的鱼尾轻轻滑动着，与月光交相辉映。你将鲛人血滴入他十个指尖，他终于悠悠转醒，你惊喜的看着他，他第一句话竟是：“这一次，竟还是你…”

        “来人，将这妖物拿下！”娇滴滴的声音在此时听着有些刺耳，士兵将你擒住，婉诗公主对着你道：“果真是不知羞耻，一个妖物也敢妄想危害驸马，来人，赐断红散。”正所谓断红，是将血吞噬干净，无解。你绝望的看着张云雷，张云雷只说，他心甘情愿与公主结为连理，执手偕老，请公主放她离开京城。可是张云雷不知道的是，只凭几个凡夫俗子，怎是你的对手，你怕的是他的薄情寡义。

        你渐渐消失了形态，像是泡沫一般，张云雷伸手竟够不到你半点影子，只落下了一幅丹青，是少年初识你时的样子，笑的极甜，他也笑了，流下了一颗泪珠，泪珠落在掌心，竟幻化出一颗赤色珍珠…

        他与你终究有缘无分，始于弱冠之年，别于白头之前。从此，笑成了一个表情，再与快乐无关。

        清水河畔，依旧潺潺，只是不见当初豆蔻。

        张云雷带着那幅丹青来到清水河畔，河畔只有一尾锦鲤捧起一汪水，却又消失不见，他的阿雨走了，多少情深不寿，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他依旧抚琴唱叹：“桃叶尖上尖，柳叶就遮满了天……”

        婉诗：云雷哥哥还是不肯道出那妖孽去处？

        张云雷：公主既已知晓，何必再多问。

        婉诗怒气中烧：想不到你竟如此维护那妖孽，本公主岂能成全你？来人！将张云雷押入私刑台，没有本公主的允许，谁都不能探监！

        私刑台，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泛滥。

        皇帝：不知天高地厚的戏子，我皇宫之中金枝玉叶能看的上你，也是你的荣幸。今日我便替她教训教训你。小李子，动手！

        都说私刑台的酷刑令人生不如死，那如流水一般的酷刑一道道从他身上留下痕迹，他只能咬紧牙关，他的心在你离开的那一刻就死了。

        皇帝：传消息出去，就说张云雷已死，将他扔到清水河畔，浸猪笼！

清水河畔

        张云雷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身下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河水，脸色苍白，全无往日的生气。

        你终究还是心软了，救下了濒临死亡的张云雷。张云雷缓缓睁开双眼：“阿…雨……你还是来了…”他轻抚你的脸颊，拭去你眼角的泪：“阿雨…不哭…”

       你抽泣着：“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承担，辫儿哥哥，我说过的，我做错了哪里我会改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张云雷：“阿雨，我…快陪不了你了，戏子无情，但是，我没想过你本就与寻常女子不同，你可以保护好自己，可是我怕你做傻事……我是个傻瓜…错了…我…阿…雨…辫儿哥哥要…走……了。”

        你咆哮着：“不，辫儿哥哥，我不许你走，你醒醒，别睡啊，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做呢，你怎么能这样就走了，混蛋，你起来呀…你…起来…”

        你：“再等等，等我，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有山有水，还有你我。”

        你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清水河畔被劈开一条鱼骨般的路，将张云雷拖了进去，微笑地扶着他，任由清水河合拢。道：“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人道戏子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人妖殊途，还好，殊途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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