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们相继成家立业,静怡和仲仁半世都在忙碌生儿育女。
静怡生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已经四十岁出头了。
那时候避孕措施也有了科学方法。从此静怡终于封肚。
二人也不用再为孩子操心,因为解放后,按人力分配,家里还有些田地。
主要来源还是田里的收成,女儿们都出嫁了,儿子们也成家了,留了二个儿子在身边,其他都去外地发展。
子女们生了孙子孙女,也会因为工作原因,送回来给静怡带,那些日子,静怡还是很亲苦的。
既要带孩子,又要赶着给田里干活的家人们送饭,整天忙忙碌碌。
乡下没什么好吃的,孙子孙女带的不好,儿媳们还有怨言。
但静怡从来不计较,这也是她性格温和的原因。一有矛盾,儿子们都会站在静怡一边,他们的孝顺也是乡邻们有目共睹的。
等孙子孙女们长大的时候,静怡和仲仁也七十多岁了。
有一天,仲仁像往常一样起床,准备去田里看看,但一站起来就晕倒了。
静怡很早就去烧早饭了,她看见仲仁还没按时起床,在楼下叫了二声没反应,无奈的上了楼。
一进房间,就看见躺在地上的仲仁,那时候是冬天,仲仁身体很冷,把静怡吓的不行。
她大声的叫着仲仁,看他没反应,只好推开窗户向路上求救,那时候儿子已经去田里干活了。
因为大家平时关系不错,立马帮忙把仲仁抬到板车上,先送去卫生所,随后,二个儿子也赶来。
卫生所医生诊断了一下,告诉静怡,不像是小毛小病,建议送市里的医院。
儿子张罗着找了辆卡车,连忙跟车送去市医院。
一路上,静怡都握着仲仁的手,她担心一松手,仲仁就离开他。
汽车开了二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市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医生建议先住院。
那时候他们没有医保,没有退休工资,所有费用都是自费,大家东凑西凑,先交了押金,小儿子先随车回去凑钱。
等到下午的时候,仲仁经过急救,人醒过来了,这时检查报告出来了,是肝癌晚期,为了让仲仁安心,大家瞒着他,只是告诉他,年纪大了,累的。
静怡知道病情的时候,痛苦万分,想着这个疼爱她的人,得了这么重的病,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心里难受极了,一时无法接受。
仲仁是个平时小毛小病都不生的人,突然就生这么严重的病,怎么也想不通。
经过医生的讲解,才知道,生这个病,是因为仲仁平时有饮酒的习惯,随着时间,他的酒量也比较大,每天都是无酒不欢。
虽然不会醉,但酒精过量,严重伤了肝脏,长此以往,等发作的时候,已经晚了。
为了让仲仁安心看病,静怡强忍着伤心的情绪,每天调整着情绪,继续照顾仲仁。
仲仁一直问着静怡,他生的什么病,但静怡总是一带而过。
直到有一天,医生叫家属去办公室一趟,仲仁还没起床,听医生叫家属,他装着还没醒。
等他们去办公室的时候,他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在门外,只听见医生说,病人的肝癌晚期已经没有医治的可能了。
那时候医学还不发达,没有现在的化疗方案,只能挂水减少体内炎症,或抽取肚子里的腹水。
医生最后婉转的告诉家属,带回去,想吃啥就给他吃点啥吧!让他尽量少些痛苦,会给他配些卫生所也能买到的药。
仲仁听完后,缓慢的扶着墙,回到了病房,他躺在病床上,想着过往,后悔自己饮酒过多,但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最难过的是,他和静怡把孩子们都带大了,好不容易可以闲下来,可以过二个人的日子了,自己却时日不多了。
但为了不让静怡担心,他忍住自己知道病情的事,他们进病房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也没问。
静怡低着头,什么也没谈,但仲仁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只听二个儿子说,医生说你可以回家了。
仲仁故作轻松的说,终于可以回家了,就说我没事的,只是太累了,回去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二天,办完出院手续,他坐了几站公交车,坐轮船回家了。
那时候的轮船是连接到市区的一重要交通工具,是那种装了类似拖拉机发动机头的船,比手摇船快很多,到家路程大概要二个多小时,坐船的好处是,可以沿路看风景。
仲仁打趣的对静怡说,从来没带你坐过船,这还是第一次,早知道风景这么好,应该经常带你出来。
自从知道静怡生病,她一有空就拉着他的手,她拍拍仲仁的手说,你早点把身体养好,以后经常带我出来。
就这样说了一路,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饭时间,儿媳妇们已经准备好饭菜,大家都知道了仲仁的病情,都很小心谨慎。
午饭后,静怡陪仲仁坐了一会儿,就上楼午休了,她形影不离的陪着,陪他一起午睡,
从他们成亲开始,从来就没有分床过,既使在静怡怀孕期间,他们也没分开过。
仲仁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并没有悲观,他知道人的命数都是天定的,虽然有自己的因素,但既然无法改变,就坦然面对。
午休醒来的时候,静怡还没醒,只见她挽着仲仁的手臂,眼角留着泪印。
她实在太累了,从发现仲仁晕倒,到送医院,再到住院期间的担心。
现在仲仁还能睡在她身边,她心安的睡了个长长的午觉。
等她睡醒的时候,夕阳快下山了,她看见仲仁正看着她,有些歉意的说,睡的有点久,还是家里好。
仲仁点点头说,我也是觉得家里好,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
二人在床上躺着,聊着以往的趣事,仲仁有些遗憾的说,真应该早点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静怡说,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可以去外地的子女家住上一段时间,去看看那里的风景。
仲仁说,好是好,只怕我没机会陪你去了,静怡诧异的看着他。
仲仁平静的对静怡说,我已经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会保重身体。
静怡听他这么说,一个多月的心里煎熬,彻底释放出来,她压抑的哭泣着。
仲仁搂着静怡的肩膀,安抚道,不要哭了,这辈子我最开心的事,就是娶了你,能与你成亲,是我最幸福的事。
还与你有了这么多儿女,这世没白活。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生活下去。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我还会娶你。
静怡哭着说,你别在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外面看风景呢。
仲仁自从知道病情后,就放弃治疗了,他推说,药不好吃,难受。家人为了减少他的痛苦,也不在坚持。
静怡通知了所有子孙回来见仲仁最后一面,仲仁也一直坚持着,可是,那时候只有绿皮火车,四面八方的子女还是有没有见到仲仁最后一面的。
在八十年代初的一个冬天,仲仁安静的离开了,静怡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这对从相亲时的一见钟情,到成亲后相亲相爱了50多年的恩爱夫妻,从此阴阳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