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瑛娘，给我讲个故事吧。”小屋内烛影摇曳，床上的女孩儿睁着一双好看的明亮眼睛问道。

一旁鬓边渐生斑白的妇人一边关窗，一边轻声道好。

冬日里寒风的喧嚣随着关窗的“嘎吱”一声戛然而止。

妇人的眼圈微微湿润，目光穿过紧闭的窗棂看向天空一轮冷月。她又看见了，很多很多年前，天上一模一样的一轮月。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也不记得是多久之前了，大概是二十年？又或者是三十年。那时的京城特别热闹，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住着一个公主。”

“这个公主长的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湘儿你快把被子盖好了我再说。”

妇人催着，小女孩乖乖的躺好，开始听她的故事。

小公主闺名沅芷，那年她十五岁，宫殿里热闹非凡，都在庆祝这全天下最受宠的公主的及笄礼。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就是这一年，她遇见了百战百胜、诡谲莫测的少年将军李晔。

说着说着，时光仿佛倒着流动起来，妇人突然惊觉这半生竟如同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就倏忽而逝了。

上京城内热闹，家家张灯结彩，城内歌舞升平。

沅芷在朝阳殿内开心的打扮起来，及笄礼算得上是一个女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沅芷自然是难得认真的挑选衣裳和配饰。

公主及笄，自然是盛大非凡。沅芷穿戴着华美精致的服饰一路从宫门走向长汀宫。皇后早亡，圣上痴情，并未另立新后，所以现在沅芷的笄礼却是由宗室长辈操持。礼节漫长而繁琐，沅芷几乎是逮到机会就溜了出去。

“谁？”在民圣壁边，沅芷远远的望见了一个寂寥的身影。

青年身形清瘦，仰头对着青天湛湛，灌下好大一口烈酒。

少年出名，弱冠领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儒将李晔。

沅芷却并不知他是谁。只是乍然在宫内见到如此放肆的生人，下意识出声一喝。

那青年并不理会她，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往嘴里灌酒。西北之境的烈酒，一开瓶塞便是酒香四溢，此时，更是几乎要将这民圣壁笼罩住了。

“放肆！公主问话，尔竟不回！”沅芷还未着急，身边的竹瑛就怒声开口。不知李晔究竟是听见了“公主”，还是竹瑛的喝声终于让他意识到有人，李晔终于回头了。

沅芷第一眼就看到了李晔的眼睛。像是浓稠黑夜里亮着的星辰，眉宇修长又锐利，真真撑起了“剑眉星目”四个大字。铠甲未卸，将军脖间红巾在光下夺目灿烂至极。

“臣李晔——拜见公主殿下。”他长腿一跨，轻轻松松下了民圣壁，从善如流的跪下行礼，又犯上冲撞的抬头一望，看到骄阳如火，便笑了一下。

“将军免礼。”沅芷被冒犯到，却并不羞恼，反而有些受宠若惊。沅芷不比寻常闺秀，她身为最受宠的公主，自然是被父皇勒令着读过书的。她又极聪慧，读着谋策经史，作业功课却比几位皇子都略胜一筹。

她自然明白面前这位将军的重要性。他是功臣栋梁、中流砥柱。庆朝疆域广大，外族匪寇之乱全依得这些出生入死的将军庇护，而将军李晔更是非同一般。

经久岁秋，沅芷偶然某天想起初见，不由甜甜一笑。李晔抬头的那一刻，仿若清风拂过，有糖丝丝溶入灵魂中。这一甜，就腻到白头，从此余生皆暖，万死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