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混沌中央。
暗影逼近。
暗夜中埋伏着见不得光的鬼,桀桀着,呜咽着,凄厉着,疯狂着……捕猎着。
哪怕是在这暗无天日的苍寂的空间,它们的黑色身影也由于过于浓重而清晰得可怕。身影交织成密不透风的墙,步步缩小的园,她太疲惫了,太疲惫了,只能无力地瘫倒,瘫倒在这暗影的包围。
最后一丝沉沉暗光也消逝了。
窒息,幽闭,压抑。
它们蚕食黑暗,蚕食光明,蚕食一切,也将蚕食她。
她呆滞地抬头。
你看得见吗?你可曾得望?可曾意会?如此深重的、沥灭了最后一滴希望之泪因而如此绝望的、暗?
它沉沉压下来了。
误入此间者,无论是人是鬼,都只该有一个下场的。
死亡不是神罚,是圣恩。
她缓缓闭眼。
是什么撕裂了视网膜,如此炙痛又强势地撕开那暗影组成的天幕?
她仓惶抬眸。
那光是火。
蒸干了一切阴湿腐朽的绝望,她却仿佛要怆然泪下。
他从天而降,踏着毁灭的灿烂,撕裂了她的束缚,她的阴影,她的噩梦,她的恐惧。
是那光太灿烂了吗?为什么双眼止不住地酸涩。是那力量太强了吗?为什么心也撕裂般的疼。
当光明终于应召而出,她却宁愿重缩回黑暗。
你……不要出现啊……
我宁愿孤独而了无痕迹地消弭在黑暗里,只要你依旧能够身置阳光之下,无忧而烂漫地笑着。
只要你可以长大,可以变老,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的活着,就是足以让我付出生命的理由了。
哪怕我无法亲眼看到也没关系。
光刺破虚空,裸露一线湛蓝云天。
于是黑暗碎裂了,一片片剥落。
这光芒太刺眼。
这自由太浩大。
好像她生来就注定是囚徒之魂,光明与自由只该存在于虚渺的幻想,她消受不起。
繁花似锦。
那光不见了。
她疯狂奔走,追寻那消逝的灿烂。
他撕裂了无间,燃烧了自己。
“你梦中的恶魔,由我来战胜。”
用生命吗……
他完成了诺言。
久远再久远。
但你可曾记得,
碧草间,青天下。
你曾立过的誓?
一起一起长大,一起一起变老,永远永远不分开。
永远不踏上阿兰星落,那罪恶的囚笼 血腥的孤岛。
你忘了吗?
怎么可以爽约呢?
怎么可以离开呢?
甚至来不及看你最后一眼。
甚至来不及对那个软弱哭泣的孩子说:你不孤单,我们都在。
甚至来不及告诉他,那原子液说的都是真的。
甚至来不及唤一声……
龙清鸢……哥。
午夜梦回,倏然惊起。
第多少次做这个梦了呢?
记得第一次做这个梦的时候,她从冬夜的床上爬了起来,穿着睡衣光着脚,绕着阿兰星落岛几近癫狂地转了大半圈。
红色床幔纠纠缠缠,由于人太多,她们俩被分到了一个小寝室,双人屋。
轻叹一声,点亮蜡烛,翻开一只手札本子。
……“第四十六天梦到龙曜。”
穿越以来,满打满算,四十六天。
抬眸悠悠放空,恍惚间听到一个稚脆童音:
“呵呵哒,公主想曜曜我了吗?”
“……想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