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心意的方式千万种,我的做法你懂。
蓝湛站在窗边,悲喜交加,魏婴的事,温宁跟他说了。
等了十六年,在观音庙前拒绝邀请,又让他从云深不知处离开,想要的结果已经显明:他爱的人,也爱他。
此时,如愿以偿的欢喜,受尽煎熬的痛楚,之前那些误会怎么解决,魏婴醒来如何同他说话,千般滋味,万般感受。
蓝湛梦想成真的这日,依然如梦如幻。
魏婴唤他,转过身来后,两相沉默。
平时在一起都是魏婴主动找话说,现在他身体虚弱不便多言。要蓝湛把那些牵绊说清楚,他做不到。
蓝湛带魏婴吃饭,去找大夫来看病,亲自熬药,不停地做事。
魏婴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再次醒来时,看到蓝湛忧心忡忡地守在榻边。
他盯着屋顶想了很久,终是打破了沉默,再次提起之前不懂的那个问题:“你那晚是不是怪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
蓝湛抬起头,眼神急切,语速缓慢,沉声道:“我的心意,你终于懂了。”
“你的心意,什么心意?”魏婴坐起来,特想听他说清楚。
蓝湛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把炖好的汤端过来。又是莲藕排骨汤,味道跟他们在云梦游玩那次喝过的差不多,看里面的食材丝毫不差,魏婴猜是蓝湛做的。
固然言语表达非常重要,但遇到这样一个宁愿闷在心里一辈子也不愿说话的人,要懂他,得从其它方面入手。
魏婴躺够了,下榻来走几步觉得很累。嘀咕道:“好几日没有酒喝,人都没劲了。”
“你……那些日子不该以酒为伴,不吃饭,喝那么多如何撑得住。”
蓝湛说那些日子怎样怎样,魏婴猛地抬头,盯着他问:“蓝湛,我的心意,你……你知道了?”
“嗯。”
魏婴呆立着,反应过来后又躺回去。
让蓝湛知道他的心意会怎样?他太在乎那个结果,在乎到心里藏了很久,走了那么远的弯路,敢做梦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如今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蓝湛明白了他的心意,看蓝湛的反应又若无其事。
魏婴羞得想钻到地洞里去,他感到羞愧难当的时刻,蓝湛望着他的后背暗自发笑。
没多久,蓝湛出去了。
剩下魏婴一个人,脑海里窜出无数个版本:“知道我那样想他,蓝湛生气了吗?他会接受吗?他是不忍直视走了吗?”
想着想着就责怪自己,要是没有生病,蓝湛什么都不知道,那过些日子误会解除,还是常常一起玩的好朋友。
要是蓝湛就这样走了,他生气了,那往后怎么相处。
魏婴开始胡思乱想,愁得不知所措。这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蓝湛又回来了。
侧过头眯眼看,见蓝湛拿回来一个小炉子,上面有铜壶,他把盛满酒的杯子,放在壶中的热水里温着,一手扶稳杯子,一手不断地轻触杯面感受温度。
魏婴从他手中接过杯子时,感觉很重,有些拿不稳。
那样一个至善至美的人,为他做这种琐事,魏婴有些承受不起。
杯子的分量令他慌乱,反倒希望蓝湛不要那么好,别做那么多。
“趁热喝,只一杯。”
“好……”
一个边喝边笑,一个紧盯着杯子。
明明才那么一点酒,却喝了很长时间;明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夷陵老祖,却柔弱得依赖着他,一副离开了他活不下去的怂样。
一个人的时候,魏婴自嘲:“我太没出息了。”
把自己的前世今生翻出来看一遍,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清楚地告诉自己:我不是这样脆弱的人。
既然见他就想依赖,离开就萎靡不振,那说明非要这个人不可。既如此,就得问清蓝湛的心意,无论结果怎样,不能再折磨自己。
魏婴几天没出门,站在窗边看外面的路人。蓝湛在他身后站了一会儿,突然上前把人抱起来,往外面走去。
魏婴惊慌失措,羞得脸颊发烫,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像什么话……”
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被稳稳地放在院子的石凳上。
没有镜子,魏婴猜想这么烫的脸一定不好看。目测蓝湛的耳朵红了,对视一眼各自把眼睛撇开。
不约而同地看向石凳旁边的一丛细竹,叶子细小,青翠欲滴。蓝湛似乎想起什么,轻声道:“等我一会儿。”
他回房拿来避尘,挑了几株竹子切成小段,细细地刮掉面上的渣子,又把中间掏空,魏婴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喝药的管子原来是这么来的。
两个人并排坐着,两双眼睛盯着小小的竹管,管子在手心里精雕细琢,蓝湛将它打磨净尽,留下至纯至美给彼此的未来。
竹管的一端是我,另一端是你,我用心雕琢,守着永恒。你收下我的心意,被感动,被温暖。
你最终懂了,那就成了。
魏婴手里已有十余根竹管,笑道:“够了,我醒过来就端着碗喝,用不了那么多。”
“多准备些。”
魏婴听他的,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蓝湛把自己所有的都给他,他笑着全都收下。
蓝湛没有说出感天动地的话来,他的心意也没有明说。魏婴之前迷糊不知所措,现在他试着去懂他。
“蓝湛,你也是在意我的对吗?”
“你感觉不到吗?”
魏婴拿江澄的话问他:“听说蓝先生为你说亲了,是真的吗?”
“是。”
蓝湛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魏婴沉默了。他猜来猜去,鼓起勇气追问又半路返回,心想:是我想多了。
“给我点时间,会处理好的。”
听到这话,魏婴死了的心又活过来,瞪大眼睛等着他,巴望他再说点,再多讲几个字。
“我昨夜给江晚吟传了讯,你去莲花坞休养一些日子,等我把事情处理好就去接你。”
“蓝湛。”
“信我。”
我的心意,你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