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云深不知处,思无邪。
蓝湛就坐在屋内,缓缓抚琴。
他只穿着一件便衣,白发散肩,束着抹额。明明还是那张冷冰冰的脸,却有着道不尽的温柔。可下一刻却是眉头一蹙。待到曲终,他头一撇,竟然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像是一朵妖冶的花,绽放在漆黑的夜里。
他看着那落在地上的血,却是笑了笑。
抱起忘机琴,缓缓出门,走上了云深不知处放天灯的断崖。
一夜未眠,蓝湛将自己与白旻相识相知到最后都回忆了一遍。
他本以为自己心动是在大梵山,听得如此那般的言论,见得触及灵魂的悲悯,才会对她刮目相看,对她有了新的认识。可其实下山时,就已经在意了“男女授受不亲”。
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是领命叔父对她管教,才会格外关注;对她些许出格的行为也会因为她并非长于云深不知处而从宽处理。可后来才明白,“下不为例”这四个字是他自己都不自知的偏袒。
有些人于自己,就是这般的一眼万年,毫无道理可言。
她说,那年在夷陵山脚下她便看见了自己。他又何尝不是。如若不然,那副画何至于珍藏至今。
东方既白,蓝湛伸手抓了抓。心道: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白旻,阿朗很好,已经长大成人,选择做了一位散仙,一位游侠。你放心,虽然贪玩了些,但是有自己的担当。即便我不在了,也能撑起自己的一片天。”
“你瞒着我毁了阴铁,我瞒着你没说天劫,算是扯平了吧。”
他修为至此,并非天劫迟迟不降,而是一直都在。
那年,在穷奇道,白旻挥剑直刺自己的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点。便也以为就是一世情劫,渡不过,是因为自己——若想与她真正在一起,便需要得道成仙,可得道成仙就是要破情关——真真是求不得,放不下。
可后来在不夜天,历经生死他才明白,自己所求的唯有一点,便是她能安好如初。这点不是在最后的关头才爆发的。是一直以来,在这份情感里他早就做出的选择。
那么,他的劫,便不是情劫。
那年,在冷泉。他仿佛进入了环境一般,看见了如梦似幻的一幕。无声无息,唯独只有一个白旻,一袭红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世间繁华殆尽,唯独只剩下她眸中的光亮。
他的劫,由始至终,只是白旻。
他早已知晓,也只是不愿渡。
晨曦之下,忘机琴上溢出点点碎光,揉着风慢慢出现了一个虚影。
一袭浅色素纱裙,飘逸无比。三千青丝长至脚踝,未梳未挽随风飘扬。
一如当年在不夜天那般,她也是这样提着裙子奔向自己。
只是这回,她的脸上带着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情。
并非奔赴生死,只是奔向自己。
“蓝湛!”
“白旻。”
“嗯,我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