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 泪（3）

洛冰河“师尊，弟子会将你救回来的，届时，你便永远的留在弟子身边吧，弟子不会再去伤害你了。”

洛冰河“师尊，信我。”

洛冰河从寝殿大跨步的走了出去，他在屋外布下了层结界，又吩咐几人将这里看管好。自己则去了主殿命人寻来最好的裁缝。

他想为沈清秋做身青衣，做成与以前一样的款式，他想重新建起一方竹舍，因为沈清秋很是喜爱，在周围种上竹子最好不过。

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是想回到以前的场景然后复活沈清秋，强迫他与他做戏？还是就想让沈清秋既往不咎，与他甜甜蜜蜜的过日子？

无论从哪个方面想，沈清秋都不会乐意的。

沈清秋醒来时便看到儿时的自己跪在地上，他瞳孔紧缩，向后退了两步。他又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自嘲一声，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他的记忆，不，准确来说是他的一生顺着他的脚步慢慢展现在他的面前，无异于是揭开他的伤疤，撒上了食盐。

沈清秋却像是整个人麻木般径直走去，他不想看那些画面，也不想去想，毕竟那些事已经过去，秋府也已经被灭，自己也已经死亡，没有意义。

洛冰河“啊——！”

沈清秋的脚步一顿，这个空间里全是嘈杂的声音，但这一声惨叫他听却的很是清楚——那是洛冰河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向那个画面：洛冰河整个人被吊了起来，受着明帆鞭子的抽打，身上伤痕遍布，交错开着艳丽的花朵。记忆中的自己正用杯盖拨了拨茶水，轻抿了一口，嘴中说出的话语，是极其恶毒的。

沈清秋看了一眼，便转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听见洛冰河的声音了，一刻都不想。

沈清秋“我终究是错了，便再无颜面去看。”

想当初洛冰河一个根正苗红的孩子，最终却被自己搞成这样，成了魔，大开杀戒，将人仙魔三界合并，一统天下。

沈清秋“人果真是，死了便开明了。”

沈清秋看着这一幅幅画面，脑袋疼的将要爆炸，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无动于衷。

他没了生欲，灵魂便要破碎，他知道很痛苦，但还是不想活下去，毕竟这人世间，没有什么他可留恋的。

小畜生……算是他徒弟，只是人家不肯认自己这个师尊，小畜生也算是他唯一的还值得留恋的人吧，也就一丢丢留恋。

人间烟火，谁人不爱。

……

洛冰河一手拿着一件青衣，一手提着一盏绿油油的灯走进了寝殿，他来的一路上哼着小曲，不管是谁看见洛冰河都会露出像见了鬼般的眼神，尊上怎么一如反常？难道是沈清秋死了开心疯了？

他们全然无视了洛冰河手中的衣衫，不过若是看见了，也只会觉得洛冰河是想再最后一次孝顺沈清秋，尽了孝道吧。

洛冰河将灯与衣物放在床边，为沈清秋施了净身术。他上了床将沈清秋的后背贴于自己的胸膛，他将衣物一件一件很有耐心细细的为他穿好。

衣服的外袍是青色的，边角用了金丝勾勒出来，衣摆处几枝竹子栩栩如生。里衣是纯白色，衣领口用青色缝了几处竹叶，腰带底色灰白，系带青色。

洛冰河不知从哪儿整来了一把扇子，与沈清秋以前的那把有八分相似，只是只是这把的扇柄，是用上好的玉做成的，上面还雕琢着几根竹子。

洛冰河将扇子放于沈清秋的枕边，他双手手环于沈清秋的腰际，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现在的沈清秋什么味道都没有，以前他从自己面前走过时，总会带上一阵淡淡的竹香。

洛冰河起身将沈清秋的衣物抚展，下了床在地板上画了一个招魂阵。

洛冰河“阵起！”

黑光闪过，来的只是些零零碎碎的魂魄，没有意识的飘荡于着天地间。

也许是地狱都不收像这样沈清秋这般的伪君子，也许是他还有极大的执念吧。可若真的有执念，为何会没了生欲，又为何会魂魄碎裂。

洛冰河“师尊…？”

洛冰河看着面前破碎的灵魂，嘴中喃喃道。

洛冰河“怎么可能会碎，你，当真的没了生欲吗？”

洛冰河有些失神的将床头上那盏灯提了起来，放于碎魂面前，那些魂魄便都被收了进去。

只有一个碎魂，面露怯色，却怎样都收不进那魂灯。他有些恐惧洛冰河，向后退了两步。

洛冰河“师尊？”

洛冰河轻声叫道。

沈清秋却像只受惊的兔子般颤抖起来，指着他道：

沈清秋“你…你别过来。”

洛冰河的心像被针戳了几下，微微的疼痛，他面露笑意，轻声哄道：

洛冰河“师尊，你别害怕，弟子只是来接你回去，不会伤害你的。”

沈清秋“不不不不不，你会把我关起来的，关起来然后砍断我的四肢，将我做成人彘，然后不停地折磨我……”

还未等洛冰河说话，沈清秋便发出刺耳的尖叫，快教人的耳膜穿破。

忽的，沈清秋跪在地上，头向下低着，缓缓道：

沈清秋“洛冰河，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也应当还完了，我想死了…你放过我吧……”

洛冰河瞳孔骤然紧缩，这一段话，是沈清秋在死前便想对他说的，只是那时洛冰河没有赶来，他也并没有舌头。

如今说罢，洛冰河疾步想去抱住他，他却是抱着头再次嘶吼起来，这最大的一块碎片，将要分裂的更碎。

洛冰河急忙盘膝而坐，灵魂出窍死死抱住沈清秋。

洛冰河“师尊！师尊！你听弟子说，弟子不会再那样做了，不会了！你不要害怕好不好，弟子带你回家好不好？”

沈清秋“家？我有家吗？我没有家啊……”

沈清秋愣了一下，随即慢慢平静下来，他道：

沈清秋“这世上我只有小畜生了…可他不愿认我这个师尊…也是，我对他又打又骂，要我我也会千百倍报复回去然后不认的……”

沈清秋双手无力的垂于身侧，半只手拖在地上，无神的靠在洛冰河身上，喃喃道：

沈清秋“我想着，我也该还清了……”

洛冰河死死抱住沈清秋，静静地听他说着好多因为自己面子和洛冰河仇恨而不能说出的一些话与事。

沈清秋这人好面子，嫉妒心强，骨头硬这些洛冰河都知道，可他独独不知道沈清秋有数之不尽的心事与痛苦，他也是个人，他也会软弱，也会痛，也会累。

如果没有秋府，便好了。

他沈清秋说不定就不会有这坎坷的一生了，说不定他也会去疼人爱人，过好他的一生。

沈清秋突然化为一缕青烟，进了那魂灯。洛冰河感觉到怀中的魂进了魂灯，连忙回神。

他将魂灯放于沈清秋的枕边，刚刚听了沈清秋的那番话后，他的心情有些许复杂，但肯定的是，沈清秋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他，虽然只有一点儿，但也够洛冰河抓住了。

洛冰河手中灵力出现，将灵力输入魂灯，轻轻的将破碎的灵魂粘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完整的魂体，将他慢慢注入肉身。

过程很长，也很煎熬。

但洛冰河凭借着自己灵力多与强大的优势，硬是将沈清秋的魂魄注入到了肉身，等完成后，已经过了五日。

洛冰河额头上的汗被他抹了去，人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与从前的小白花异常相似，干净、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