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前两天那个李员外就是他杀的。”
“杀得好，那李员外平日欺压百姓……”
“好什么！你说说这个人连那种人家都敢杀，那杀我们这些草民岂不是更顺手！”
底下人声吵闹不止，连惊堂木的声音都听不大清，偏角桌子旁坐着的那位白衫公子却仿佛陶醉其中，玉手执茶杯，旁边人快闹翻了天，他也只是轻轻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沫。
“啪”一声，整个茶馆的人都静了，白衣男子抬眼投去一瞥，先是被那人拍在桌子上的剑吸引，剑鞘上鎏金点缀，锦云翻腾，与他记忆里如出一辙。
他果然还没有换剑。
“师无……水师不是你们想得那样。”
像是一贯威严惯了，他这中气十足一声出来竟是没人再敢置一词，就连说书人都没有再继续。
垂眸轻笑，鸦睫缓启，那位白衣公子修长手指把玩手里杯盖，这才算是正眼看了那男人一眼。
白靴踏地，折扇开合，扇上三道水波纹恣意横行，翩翩白衣连一点污浊都未曾沾染。纸扇轻摇，带起青丝如墨染，这该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高门世子。
“我倒是觉得，水师此人就是离经叛道至极，该是个江湖得而诛之的下场。”
“你在一派胡言些什么！”那边立着的男人怒得厉害，一掌击在茶馆木桌上，眼瞧着要把那可怜的桌子拍个粉碎，旋身却在对上那双点漆似的眸子一刹，偃旗息鼓。
茗香点点染白衫，暮霭沉沉逢故人。
“当真是，好久不见。”
裴茗没想到会在这个镇子上碰见师无渡，两人自兰舟一别十年已有，他曾佩剑指北，策马扬鞭，少年意气满腔还没被岁月耗尽，自是看不上烟柳画桥的水乡，或者是跟人赌气，再未南归半步。
江湖险恶，刀剑无眼，三尺青锋饮血几载，明光出世，行的是光辉正道，护的是天下太平，却再未听过师无渡半分音讯。酒楼歌宴数日，欢饮达旦，香玉抱了满怀，还是一人行北境冰天雪地里，醉眼朦胧，总觉得旁边应该还有个身影，着白衫佩长剑，雪落了满头，酒醒一场空。
再后他纵马南下，只为寻得半分故人影子，东海畔，鼓楼旁，妇孺老叟用质朴言语描述那个谪仙一样的翩翩公子，路旁少年郎照着比划那磅礴剑法。裴茗一路走走停停，寻得太多师无渡在人间的踪迹。甚至想着大概只要他再扬鞭跑上两步，就能瞥见素白袍角。太多太多次，多到他踏着师无渡的覆辙，磨平了棱角，看淡了风月，连自己的真心都盘算得透彻，也没有追上记忆里绝色。
哪成想不过是把马交给客栈小厮喂草料，茶楼听个故事的功夫，就遇上了。
桃眸灼灼融霜雪，龙吟阵阵锋乍现。
裴茗想过无数次二人终相见的场景，娴静该是对坐执棋落子，热烈些该是桃花树下对凤眸。
现下他看了看抵在自己脖颈边的剑锋，对上那人锋芒未敛的凤眸，苦笑了一下。
热烈倒是有些过头了。
“裴茗！当真是，好久不见。你来此做甚！”
面对此等诘问，裴茗摸了摸鼻子：“水师兄，有话好说，先把镇渊放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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