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本身没有错,就算有错,也错不在你,你没有必要因为她的几句话自责。”
沈慎的身后传来吴侖的声音。方才,陶瑾瑶的一番指责皆被正准备上山采集实验材料的吴侖听得一清二楚。
吴侖走到沈慎面前,望着沈慎那双哭红了的双眼,默默递上了一包纸巾,心内也分外不是滋味。他太了解沈慎了,这是个无论是不是自己的过错都要先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受气包。
“是我太自私了,我不该不考虑杜老师的前途。”
“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吴侖追问道。
沈慎微微仰头,一颗眼泪还是很没出息的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我不考杜老师的研究生了,我会慢慢疏远他的。”
虽然吴侖很清楚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他不想陷入到沈慎的情感漩涡中,因为这是她和杜隽二人的事,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无权插手,他所能做的,就是帮助沈慎将损害尽量降到最低:“但是文学确实很适合你,无论他杜隽和你是什么关系,我都不希望因为他的缘故,你就放弃了你自己的天分。”
沈慎轻轻点头:“放心,我还是会跨考中文系的,只是可能会换一所学校吧。”
吴侖轻轻拍了拍沈慎的肩:“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很执着,所以我希望面对这件事你也能像以前一样,知道自己心中最想要的是什么,不要被旁人的一两句闲话干扰。另外,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随时都在。”说完这番话,吴侖转身离开。
吴侖错了。此刻的沈慎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果她一定要放弃杜隽老师,那么她跨考中文系还有意义吗?回想自己近一年的努力,似乎都因为此刻不得不做出的放弃杜隽的选择而变得荒谬。她的一切努力,一切意义,她的人生,似乎都建构在杜隽身上。因为杜隽,她才在E大找到属于她的归属,她才从一个生物系的小学渣蜕变为一个追梦人。
梦醒了,她发现,她不过是杜隽身上的污点、累赘,那个威胁到神的危险存在。也许,为了让她心中那个神一般的杜隽依旧是神,她必须要亲手把那盏曾经带给她的信仰之光熄灭,让自己重新回到泥沼,回到黑暗中去。
这一天,沈慎如同失了魂的一具肉体,拖着沉重的步伐,落寞地跟在全班队伍的最后,无心观赏沿山路两旁险峻却壮阔的尽管,只是低着头,机械地迈着步子。顾樱与刘璐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但是无论她们怎么询问,沈慎却只是敷衍地笑笑,始终不置一词。无奈之下,二人只得默默走在沈慎身边,毕竟这山路陡峭,害怕以沈慎现在的状态,脚下一个不稳就摔了下去。
终于,经历了将近五小时的攀登,全班顺利抵达了天目山山顶。同学们各个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纷纷坐在山顶的小卖部旁喝水休息。而那个精力充沛的小老头却丝毫没有疲惫的意思,他正滔滔不绝地向同学们解释着不同海拔高度的植物分布类型、植物特点、分布原因等等。
一番讲演完毕,小老头通知:“等会下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坐观光车下山,另一个是和我一起走下山,你们选哪个呀?”
“坐车!坐车!”
累坏了的同学们纷纷强烈要求坐车。
小老头见状有些不满:“现在的学生真是娇弱,这么点山路就嫌累,你们这样以后还怎么做科研啊?观光车上座位有限啊,我们来考一次试,答得好的坐车,答得不好的,就说明你们还需要继续学习,就和我一起走下山。”
正说着,小老头便从包里掏出了一沓试卷,由各带队组长分发到每个同学手上。
沈慎拿到试卷,上面全部都是些植物辨识类题目,比如给一个植物名称,写出植物特征等等。若是心情好的时候,沈慎或许还愿意编个一两句,至于此刻嘛,沈慎便两眼发直,呆呆地望着那张试卷,活活盯了一个小时,最终除了自己的名字,试卷上硬是一个字都没写。
高建瓴在收去沈慎的试卷时,震惊地看了眼沈慎,默默给她树了个大拇指——敬她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