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物的刺激下,吴侖的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陷入一个又一个可怕的梦境,他好像清醒过来,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整整两天,吴侖昏昏沉沉的睡着,整间病室压抑得像是注入了灰色的液体,阴郁而透不过气。隐隐约约中,他能感受到沈慎在身侧,有温热而潮湿的感觉拂过他的脸颊,他的手臂。可是他没有力气睁眼,只是病理性地沉睡着。
难道这就是现代医疗技术治疗抑郁症的方式吗?无法清醒的沉睡?
他的身体在不间断地注入液体,那液体维持着他的生命,也抑制着他的神经。他睡了太久,几乎已经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父亲走入他的房间,用命令式的语言告诉自己,要用嘴。
他带着哭腔说:“我不会。”
为什么!为什么是“不会”,而不是“不能”,“不可以”?
那个房间中的气息,父亲的神态,母亲的嫌恶。一切恐怖的场景又一次在梦中复现。
不是说,梦境中的人是不会有嗅觉与触觉的吗?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分明感到疼痛?他分明又一次嗅到了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医生!”
沈慎的声音突然闯入了梦中。医生?谁是他的医生?不!他没病!他不是疯子!
“他全身又开始颤抖了!”
沈慎的声音又一次隐隐约约地传来。
病床上的吴侖,在昏迷之中,身体不自主地痉挛着,喉咙中发出“嘶嘶”的气声,那是拼命呼救却又无力醒来的挣扎!
医生手持着镇定剂,正要向吴侖手臂处注入,却被沈慎拦了下来:“医生,不能再用镇定剂了,他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一直这样下去会出问题吧?”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一脸不悦地白了沈慎一眼,不容置疑地又是一针。
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吴侖的身体不再颤抖,呼吸渐渐放缓了下去,再一次陷入死亡一般的沉睡。
那位医生临离开前还不忘训斥沈慎两句:“他现在是重度抑郁,谁知道让他清醒过来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到时候真出了事情,你们这些不讲理的家属就又要来找我麻烦了。”
“可是,一直这样药物控制也不是办法啊,您难道不该想想心理梳理这样的治疗方式吗?”沈慎小声嘀咕道。
男医生看着沈慎,有意抬高了自己的声音,就像是他声音大他有理一般:“我要不是看在你们老师的面子上,根本就不会接手他这样的病人!重度抑郁就应该直接送到精神病院,来我们五院凑什么热闹?是你们老师当时顾忌到他的自尊心,不愿意转到精神病院,我大发慈悲才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你要是质疑我的医术,那你赶紧带着他走,当我多想管他这号病人一样。”
男医生看向沈慎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来,沈慎不知他从何而来的这莫名的火气,再不敢多说一词——毕竟是掌握吴侖生杀大权的医生,还是认怂的好。
“医生我错了,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谨遵医嘱。”
沈慎双手交错在身前,低着头,微微鞠躬道歉。
那医生并无多理会,转头便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一旁的病友看热闹一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