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威胁过后,本就敏感脆弱的吴侖便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走在校园中,他总是睁着一双警惕的眼睛张望着身边的所有人,就仿佛那个穿黑色防风衣的人会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一般。
他不敢开电脑,甚至不敢碰手机,他害怕看到屏幕上突然出现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幕。他嘴上说着不想理会母亲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拨通了那个他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喂?”
那个给他整个童年笼罩上一层阴影的声音传来。
吴侖拼命抑制住心中复杂的情绪,极尽平静地开口道:“你为什么让他来找我?”
电话那头的母亲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愧疚与不安,反倒是一种毫不在意的小小的惊讶,略带着她那惯常的嘲讽:“他还真去找你了?”
听到母亲的回答,吴侖再也无法抑制情绪了:“你知道他用这个威胁我,索要五万吗?你知道我完全可以不用理会这件事吗?反正丢人又丢工作的是你,与我何干?”吴侖愤怒道。
“吴侖!你摆正你的态度!我是你亲妈,不是你的仇人!我若不是被他纠缠,怎么会告诉他你的信息?在威胁你之前,他已经威胁过我多次,你以为我想把事情变成这样吗?我现在就把钱转给你,你把钱给了他就了事!”
“嘟……嘟”
电话那边已经挂断,很快,吴侖收到了来自母亲的转账信息。吴侖一刻都不想停留地将那笔钱转给了那个人。
事情结束了。可是,在他吴侖心中,这件事永远都无法结束!他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那羞耻的一幕幕,那样的肮脏龌龊!而他居然来自于那样一具肮脏而龌龊的身体!那一刻,他唾弃自己的灵魂。
此刻,实验室外一片漆黑,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整栋生科院大楼只有吴侖所在的遗传学实验室这一间房子还亮着灯,他瑟缩在实验室的一角,脑中不断闪现着手机中的那个场面,耳边充斥着母亲那无休止的责骂。
屈辱!憎恶!
“砰砰砰”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很轻的敲门声。然而,此刻的吴侖却像是丧失了行为能力一般,整个人僵在墙角,无法动弹。
“吴侖?你在里面吗?”
是沈慎的声音!那是他期待听到,又害怕听到的声音。他想得到她的安慰,但又耻于得到她的安慰,因为,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是肮脏而丑陋的。
他没有回话,也无力动弹,他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敲门问询了约莫五分钟,里面始终无人应答,沈慎有些着急了。实验室只有拥有门禁卡的人才能刷进去,而由于她不是遗传学实验组的成员,也就没有门禁卡。大半夜的,值班的大叔都下了班,又是寒假期间,同实验组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回家过年了。想到这几天吴侖异常的状态,沈慎愈发担忧了起来。
“吴侖?请你把门先打开,让我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啊。”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吴侖的回应。
一起面对?怎么一起面对?让沈慎面对肮脏不堪的自己吗?想到这些,吴侖竟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其实,这大半夜的独自来到生科楼,沈慎也是有些害怕的,尤其是遗传学实验室所在的三楼,这里有一间人体解剖室,是平日供生物医学专业的同学上课使用的,而那见实验室就在吴侖所在的实验室斜对面。
沈慎站在漆黑的楼道里,倚在吴侖的实验室门前,余光不时地望着对面那间隐隐有蓝紫色紫光灯透出的人体解剖室,不禁害怕了起来。
整个楼道除了自己的敲门声、心跳声与呼吸声,静得可怕。
“吴侖,把门打开好不好,楼道里太黑了,我害怕。”沈慎的声音有些颤抖,大概是真的害怕了。
此话一出,果然有效,大约过了一分钟,吴侖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当在黑暗的楼道里等待了近半个小时战战兢兢的沈慎再一次看到实验室中的光时,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前来开门的吴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