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一派荣和景象,波涛汹涌暗藏其下,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却也奇异的配合着对方,维持着这一刻短暂的宁和,一切只意会,不言传。
太子凰衍坐在皇帝左下角,一袭玄衣,银龙跃上,发丝半挽,墨色玉冠在光照下闪着奇异的流光,近乎妖冶的容貌尽显淡漠,仿若对这世间一切都没有兴趣一般,他一手支在案上撑着脸朝殿门方向,斜坐着,深邃的凤眼的望着手中把玩的酒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慵懒矜贵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儿,极尽肆意。
右下角,坐着的是同样掌权摄政的四公主——凰仟黎,而曾经能够于太子平分秋色,坐在那的是当朝长公主,说起来,也是一代风云人物了。
凰仟黎梳着精美的妆容,红艳如火的宫装上绣着透逸灵气的鸾凤,极其衬她,红色向来张扬热烈,鲜少有人压的住,更别说是穿了,怕别被衣裳压住了气色不说,而这却像是天生为她所诞下的颜色一样,被她穿出一种特殊气质,张扬中透着内敛。此刻的她端庄华美,仪态亦是挑不出一丝错处,面上含笑,对任何人都是笑意吟吟,没有一丝当日在江南的小女儿姿态。
皇帝坐在上位,面上微红,显然已是微醺状之状:“哈哈,今日中秋,亦是朕的生辰,可谓是双喜,南疆这次朝贡倒是选了个吉日,不过——今日朕也有些乏了,大家,也都随意些吧。”
众人闻言,连忙举起酒盏迎到:“恭送陛下,万安。”
皇帝摆摆手,领着身边人出了殿门。
皇帝一走,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僵硬,太子依旧把玩着酒盏,似乎不打算说话,固安公主也只笑意晏晏,不做多言。
自家臣子看着主家这样,只得眼观鼻,鼻观心 ,闷声喝酒,不做声。
南疆使节瞧着气氛僵硬,倒也聪明,闭口不言,只等着有人出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
这不,有个出头鸟,不过,不巧就是了,出在大熠这边,瑾安王妃很是不爽,自从瑾安王晟御出了趟江南后,就将从自己软禁状态中放了出来,虽说是好事,可这些日,行事却越发诡谲,对她更是比从前还要冷上几分。
江南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当初风动大熠的鸿安长公主,明明都中了蛊毒,失忆了,为什么不能安分点。她殷柔就这般不堪了!两世追逐,她将她最好的年华都费在了他身上,好不容易成了婚,却冷淡不堪,明明,明明之前回来的时候,步步布局,他都已经开始厌恶凰九歌了,为什么!天命就这般重要?看来是自己错了,就不该留了她的活路!
还有这凰仟黎,前世明明就是个透明人,跟别提亲封为固安公主,允许摄政,变了一切都变了,殷柔望着凰仟黎面上端庄含笑,目光却如淬了毒一般,江南这件事绝对和她凰仟黎脱不了干系。
“固安公主,妾身听闻,近日公主游历江南,得了件好物件,不知,妾身可有幸开开眼。”
凰仟黎心中嗤笑,开眼呐,是假,这消息可真是灵通啊,近日,她除了接待南疆使节,便没有外出过,江南可就是南辕北辙了,想指责她办事轻慢,看不起南疆使节,这顶帽子安的倒是一般大啊,不过,你当我是什么人?能这么随便给安帽子的?
“瑾安王妃雅兴,贵体可是安好了?这皇姐从江南寄来物件,可是贵重,染不得气儿。”
江南没去,江南来的物件倒是有,就怕你有病,没命见得,几斤几两自己还不掂量掂量。
迪丽落颜嘴角含笑,端起酒盏酌饮了一口,掩住笑意,开口到:“瑾安王妃身体不适?怎还来赴宴,万一瑾安王追究,南疆可担待不起啊。”
殷柔嘴角一抽:“已然无恙,多谢落颜公主挂怀。”
“是么,那倒是我多虑了。”
殷柔:“……”
迪丽落颜含笑转首,望向凰仟黎,“固安公主,不知,落颜可否有幸一观,不满说,听瑾安王妃一提,我倒是有些稀奇起来。”
凰仟黎望着迪丽落颜,对上了她的视线,凝望了半响,徒然笑开:“哪有有幸一说,这物件贵重是贵重,倒也不稀奇,若想看,也无妨。”
凰仟黎含笑,打了个响指:“来人,将东西呈上来。”
不消多时,婢子便将东西带了上来。
确是不算稀奇,也就一盆月下昙花,只是芳容亦逝,片刻璀璨。
看着那盆月下昙花,殷柔瞬间觉着有一种讽刺感环绕身前,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含笑说到:“这月下昙花,月下花开时,最是美幻,也难寻得很,长公主真真是极为疼爱您啊。”
迪丽落颜望着月下昙花,余光中瞥见了不远处静静吃酒菜的大熠三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垂眸思衬片刻,徒然开口向凰仟黎讨要。
凰仟黎闻言,眉头轻皱,不知她此举意在何处,却也不纠结,左右不过是一盆花,自己寻了好几株养着,也不差这一株,做个人情也不错,爽言到:“难得落颜公主喜欢,散宴后,本宫便命人送到公主住处?”
“多谢,固安公主割爱。”
见主家也开口了,大臣们也都渐渐活络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凤衍把玩酒盏的手倏地一顿,将盏中的酒饮尽,落下酒盏,起身理了理衣摆;听着动静,凰仟黎望了过去,正好对上了凤衍的视线,凤衍勾唇一笑:“仟黎,本宫有些乏,先行下去了,后续,就能者多劳了?”
说完,也没等凰仟黎的话,就走了,事实上等与不等也无甚区别,最后也会是她处理,毕竟,能者多劳嘛。
走的动静小,倒也没多少人发现,也省了事。
凰仟黎眼角抽搐,这什么跟什么,还能者多劳。
约莫半个时辰,凰仟黎随意扯了个缘由,将宴会散了去。
散了宴,凰仟黎遣散了身边的人,独步回宫,借着夜间清冷的秋风,吹散了些许醉意,她缓然看向夜空高悬的明月,没由来的生出一丝怅惘。
折返回宫的凰以沫倒是有些心虚之感,毕竟自己早早离了宴,单若平常这个时辰也已就寝,还是万不要被人瞧见才好,她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的走着,猛然看见不远处的凰仟黎,心跳不可控的加快,当即转身,欲走,却不料踩到枯枝,心下暗道不好。
凰仟黎闻声望去,瞧着是凰以沫,倒是有些诧异,这个时辰,怎的还在这里?折返的方向,怕是刚刚去的御花园。
她这个三姐,自小倒是教养的极好,文静安分,不曾出过乱子,她乐得也亲近、照拂,毕竟,能在这宫中还能养出这样一双不染尘色的眼睛,也是难得。
只是,向来紧守律规的三姐,怎的三番五次出了差错,如今尽也学会偷偷离宫了,若说没谁引导,她是不会信的,敢挖她的墙脚,她倒是要看看谁胆子这么大。
凰仟黎含笑开口:“三皇姐,可是失眠了?怎的也没个下人跟着,也是失职了些。”
凰以沫脸皮薄,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涌上了脸,微垂着头,像一个不小心做了坏事的好学生,害怕被家长责骂,满是慌乱,搅着衣袖,正想着如何瞒过去,却不想凰仟黎已然给自己找好借口,连连顺着说下去:“正要回去睡了,皇宫守卫森严,想来不会有太大的事,夜里风凉,仟黎,早些休息,莫要受凉了。”
“三皇姐挂怀,早些休息罢。”
待凰以沫走后,凰仟黎静默了片刻,徒然开口:“既然来了,落颜公主何不出来,与本宫好好聊聊。”
“哈哈,固安公主好生敏瑞。”迪丽落颜被发现了,也不恼,爽快的从暗处走了出来。
望着迪丽落颜,凰仟黎眼底划过一抹冷色:“落颜公主是否有些闲稀了些。”
“嗯?”迪丽落颜闻言,眉梢轻佻,故作不知:“固安公主何意?落颜倒是有些困惑了,不知可否解惑一二?”
“是么?”凰仟黎冷声道:“你若还想继续合约,就给我安分点,她不是你可以去招惹的人。”
“你威胁我?”迪丽落颜盯着凰仟黎,只见她面若寒霜,不似作假,过了一会,她徒然笑开:“固安公主开心就好,我自当遵从。不过——固安公主怎知,三公主不愿意被我招惹上?”
凰仟黎嗤笑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厉色到:“看来,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你觉得,你能给她什么?嗯?你是能给她幸福?权、利?尊敬?如果给不起,那么,从一开始,你就不要去接近、招惹她,画大饼,谁都会,但有几个成了真,”说着说着,她慢慢沉寂下来,“以沫…她很干净,你不要毁了她。”
迪丽落颜默然的看着她,几次张开了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知道,她之所以去招惹她,一开始是因为,初见时,她觉得她的眼睛里好似装进了一正条星河,璀璨夺目,很是干净好看,忍不住想要接近,可后来……后来是什么感觉,她却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