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好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出口再说吧。”见逗逗也安然服了解药,跳跳笑着不再解释刚才自己的举动,而是将话语转向两人如何出去的问题。
“洞口已经被封死了,看来只能等月姑娘他们带人来救我们了。”逗逗看了看被第二道石门阻断的出口道。
“这石门,就算他们带人过来,没有三五天估计也挖不开。”双目扫过四周,跳跳皱眉道:“而且,你有没有感觉这洞里面越来越冷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洞内的温度仿佛在渐渐降低,血池中的血液不再鲜红,仿佛覆上了一层白色的薄冰。
“这两潭泉水像是传说中的阴泉!”见血池附近的温度似乎格外地低,逗逗走近观察,突然大声道。
“阴泉?传说中汇集了地底寒气奇寒无比的阴泉?”听到逗逗所言,跳跳也掠了过来。他在潭边站定,随后伸出一只手探向水中。
“果真奇寒无比。”碰到过潭水的手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骨的寒冷和疼痛席卷而来:“看来,我们只能另寻出路。”
想必也这是洞内的机关之一,一旦血池失去作用,洞内的温度就会被阴泉侵蚀。
“阴泉是地底泉水,需要外界水源才能汇集,如此说来,这里还有其他通道。溶洞内部结构多变,我们也许可以根据泉水的流向,找到出口。”逗逗说着,从百宝箱中取出一个听诊器,将听诊器的一头贴在地面上,缓缓听着水流的动向。
两人细细摸索了一阵子,直到双脚发凉,才等到逗逗一声惊呼:“找到了!”
定好了位置,跳跳和逗逗便用剑开始在石壁上敲敲打打。虽然宝剑做此用途有些暴殄天物,但不得不说,削铁如泥的宝剑挖起洞来也是事半功倍。
洞中光线昏暗,两人点了火舌子,一边挖着一边前行。
“逗逗,此间事了,不如我们就回六奇阁常住吧。”看着低着头认真挖坑的逗逗,深栗色的卷发上沾着些泥屑,跳跳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啊?”逗逗没有回过神来,转过头,有些呆呆地看向跳跳。
“咳咳。”跳跳低咳了两声,缓声道:“你喜欢侍弄草药,我喜欢闲云野鹤,不如学达达他们就此隐居,也免去了那些江湖纷扰。”
半晌,已经转过头的逗逗才有了回应。两个字,低如叹息:“好啊。”
“你是不是还在想找徒弟的事?”见逗逗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跳跳猜测道。
“……”逗逗并未回答,手中的雨花剑却是顿了一下。
“若是想找徒弟,大不了以后我再陪你慢慢找就是了。”跳跳语调轻快,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和向往。
沉默的逗逗似乎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抬头看了眼跳跳,带着轻浅的笑意道:“那就多谢了。”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挖洞,抛开越发冷的温度和满身泥土不说,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大约四五个时辰后,两人刨开一个巨大的石块后一个巨大的溶洞出现在两人面前。
地下泉水从溶洞中间穿过,泉水的尽头透露出一丝微弱的光亮。
“逗逗,你看!我们找到出口了!”看到光亮,跳跳顿时兴奋起来,举着火舌子朝着前方快速走了几步,一边朝着身后的逗逗喊道。
可身后却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密密麻麻的恐惧如同冰凉的蛇蝎从脚底生出,爬满了整个后背。跳跳转过身来,看到的是摔倒在岩洞旁的逗逗。
沾着泥土的雨花剑落在地上,剑的主人蜷缩成一团。仿佛被无尽的寒意所侵蚀,瑟瑟发抖。
“逗逗,你怎么了!”跳跳一个箭步飞奔到逗逗身边,将逗逗安置在自己怀里。
“冷,好冷……我疼……”他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般,颤抖着说出字句。
眼前逗逗的状况让跳跳一下子慌了神,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的双瞳蓦然睁大,颤声道:“逗逗,你……”
“你骗我!”他惊怒的声音如同青光炸落,却不忍再苛责怀中之人分毫,只能颤声问道:“解药是不是只有一颗?你是不是把解药给了我。”
逗逗如今这副模样,跳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自己聪明一世,算计一世,却独独失算了人心。
保命丹,自然只有一颗。
他怀中的逗逗闻言,轻笑一声,却不想牵动肺腑,猛地咳了起来。几声震咳之后,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
身体如同被刺骨的寒冰一寸寸割裂,逗逗止不住的颤抖。
骤然看到掌心鲜红的血液,一向胆小的他如此近距离地直面死亡,让他从心底深出涌出惊慌和无措。
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去做,太多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口。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他猛地抓紧了跳跳的衣袖,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不安:“跳跳,我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怎么会!你可是神医!神医是不会死的!”跳跳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锦帕将逗逗手心的血迹擦去,慌不择路般,用他从前孩子气的言语安慰他。
不远处的光亮像是给他的最后一丝希望,跳跳收了锦帕,准备将逗逗扶起背到身后:“走,我们这就出去,只要出去了,就没事了。”
怀中的逗逗被这动作所惊,剧烈咳了起来,血沫沿着他的唇角溢出,他却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了下来。
止了咳,少年的目光缓缓落在跳跳脸上,十分平静道:“是我傻了,我问你做什么?路是我自己选的,你怎么会知道。”
这样逗逗越发让跳跳觉得心惊,他甚至不敢开口去问,你选的,是什么路。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逗逗怕死,他一定不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跳跳,你抱抱我好吗?”轻轻拉了拉跳跳的衣袖,逗逗开口道,却又在说完一句话后顿了顿,艰涩地吐出两个字:“我冷……”
听到逗逗的言语,跳跳不敢贸然再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逗逗抱在怀中。
蜷缩在跳跳怀中的逗逗感受到来自青年男子身上熟悉的温度和气息,颤抖的身体慢慢舒缓下来,连神情也带上了一丝云开雾散般的释然。
只是身体里已经渐渐被寒意灌满,骨骼,血管,经脉里的温度被一丝丝抽离,好冷啊。
上一次这样冷的时候……逗逗想到冬日里两人在六奇阁喝酒赏梅时的情景。
白雪皑皑,红梅盛开。
他温了上好的女儿红放在桌上,却不想他喝着喝酒却跑了出去,美曰其名要踏雪赏梅。就这还不作罢,硬是拉着还在研磨药草的自己一起去赏梅。
雪中的红梅如火般炙热,一瓣殷红随风落在他的发间,可惜,自己却没有勇气上前去将它摘下。
直到听到他那句一起浪迹天涯的戏言……
他压下满心欢喜,应得干脆忐忑……
逗逗声音平缓,甚至还带着一丝歉意:“抱歉,跳跳,再也不能替你温酒了。”
怀中的少年蜷缩成软软的,小小的一团,窝在跳跳的心头。微弱的气息从怀中时断时续的传来,跳跳从不知道自己的一颗心会被这样的呼吸打乱。
一向沉稳冷静的青光剑主,此时却执拗得像个孩子:“不,我只喝你温的酒。”
还是第一次听到跳跳一反常态孩子气的话,逗逗低笑了两声,微微抬头。感受到跳跳的下颚抵在自己的发心,有种莫名地心安。
在他的怀中,身体渐渐被冷意麻木,一颗心却越发炙热起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仿佛是脱离了自己本身:“其实有件事,你一直都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一向胆子小,临了,我就纵了自己一回。”
少年喉结动了动,低声说:“我喜欢你。”
那句喜欢,如同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梅枝头绽放的第一朵花。纯洁美好,澄澈赤忱。
却最终逃不过冬雪消融,红梅零落。
他想,哪里是一直不知道呢?
从六奇阁上的那场雪,那盅酒,那句回答中,我就已经知道了。
我以为能够陪着你行医济世,仗剑天涯,能够让你忘记那些不为世道所容的情感,可却没想到,一天天,一夜夜,自己却渐渐沉迷,深陷其中。
原本,我站在你身后,看着你,看着这些事的发生,可不知何时,我已经走到了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一同经历这些事的发生。
看得太过通透,所以才需要伪装。
我想做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却没想到同样被你看得明白。
终究,是我错,错过你。
尾声:
数年后,玉蟾宫。
春日绿蕾含苞,枝丫舒展。玉蟾宫外的桃花林如烟霞笼罩,美不胜收。灵动的雀鸟从枝头跃起,朝着宫阙内飞去。
清越的鸟鸣从窗外传来,晨起梳妆的蓝兔坐在窗前,身穿白衣的俊朗男子正细细帮她描眉。
“说起来,跳跳和逗逗多年行走江湖,也不知是否安好。”放下手中的木梳,蓝兔将发簪插入飞天髻中。
“应是无恙,前段时间不是还有传言说神医又救了哪位门主,青光剑主又在哪里除了魔。”虽然已经成婚多年,但妻子这爱操心的毛病是一点都没变,虹猫不由笑着安慰道。
“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照着镜子的美人转头望向夫君,眉目间点点忧心。
作为宠妻狂魔的长虹剑主见不得妻子有忧心之事,轻抚上妻子的眉眼道:“这样吧,等我们把手头上的事了了,就去寻他们。”
江湖路远,再见面之时,早已物是人非。
“跳跳?”虹猫不确信地喊了一声,叫住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瘦挑剑客。
他带着斗笠,一身青灰色衣袍。低着头,看不清面容,身后背负着两柄被布条包裹起来的长剑。
见他缓缓转身,虹猫蓝兔顿时松了一口气,半年多的寻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眼前的青年剑客发丝凌乱,面容消瘦,看起来和他们印象中的青光剑主跳跳大不相同。
但重逢的喜悦冲淡了这一切,蓝兔兴奋地问道:“听村民说逗逗也来了,才帮他们看过病,逗逗呢?”
“青光剑主,也是神医逗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