婊子。
别人经常这么评价我。
讲道理,还挺符合的。
毕竟我从二十岁就开始被顾沛包养了。
作为一个妖艳的情妇,被骂几句婊子再正常不过。
事实上,顾沛只比我大七岁,标准的富二代,长相俊美非凡。
这也是我当初答应被他包养的重大原因,试问谁能拒绝一个年轻英俊的富二代?
可以住帅哥的别墅,可以跟帅哥上床,还可以尽情刷帅哥的卡,我时常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拯救了宇宙,才会碰到这等好事。
开心到就连做梦都会笑出声。
至于顾沛到底喜不喜欢我,不重要。
有钱人的世界太复杂,金钱背后掺杂着无数的利益与秘密,看似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经历过什么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死我活之类的心理阴影。
所以顾沛性格非常怪异,说他纨绔吧,可人家又是个事业有成的现任总裁,说他优秀吧,他又可以抬手就轻飘飘地毁掉一个员工的前程。
我好奇地追问他原因,他的语气十分惬意:“因为那人走路的姿势很讨厌。”
吓得我那阵子经常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走路姿势,生怕有一天惹到他。
谁也无法走进顾沛的内心深处。
我只知道他很反感跟异性打交道,每次碰上热情似火的追求者,他的表情都像吞了苍蝇,充满厌恶与阴沉,仿佛恨不得活埋对方。
不过他需要一个女伴,陪他参加各种上流宴会,陪他应付各种商业伙伴,以及给他暖床。
因此他找上了我。
清纯貌美的女大学生就这么落入了他的魔爪,一天一天沦为别人口中的婊子。
我也曾怀疑过他会不会是同性恋,故意拉我当幌子,虽然我这人毫无原则可言,但还是不太愿意做同妻的。
后来,见识到了他超强的床上技术,几乎每晚都要把我折腾得死去活来,我便打消了怀疑。
确定了关系后,我便住进了顾沛其中一套别墅里。
起初我以为这位爷只是心血来潮,没事包养个女大学生玩玩,最多一年就腻了,没想到我在这栋别墅里一住就是好几年。大学毕业后,顾沛甚至还直接让我去公司做了他的秘书。
霸道总裁与俏秘书。
在外人眼里,顾沛完全死心塌地爱上了我。
然而私底下,他曾不止一次提醒我,包养只是包养,老老实实把他当成金主,千万不要对他产生任何恋爱情愫。否则下场会很惨。
他倒是挺自恋的。
只要能刷他的卡,其他我都无所谓。
我没什么难言之隐,什么身负重债,什么吸血父母,什么扶弟魔,全都没有。
就只是单纯贪财而已。
购物旅行,及时行乐,是我人生终极目标。
因为正好长得还不错,所以正好被顾沛包养了,仅此而已。
这些年我尽职尽责地扮演好情妇的角色,对他百依百顺,他想让我扮清纯,我就是超凡脱俗的古墓小龙女,他想让我扮妖艳,我就是魅惑众生的天下第一名妓。
顾沛还很喜欢吃我做的菜,明明家里一大帮厨子佣人,他却每次都命令我下厨。
比起情妇,我更像个厨娘。
当然,活儿也不是白干的。每做一次饭,他都会往我卡上打长长一串数字。
反正不亏。
二十三岁那年,我刚刚进入公司工作,表面上是总裁秘书,其实每天就负责给顾沛端茶倒水,偶尔坐到他腿上一边摸他一边看他办公。
没多久,我从员工口中得知,顾沛即将跟某位富豪千金订婚了。
我并不意外,顾沛这种身份,迟早有一天是需要商业联姻的。
他已经三十岁,是该成家了。
当晚,跟顾沛一起泡在大大的浴缸里,我随口问:“顾总,你未婚妻漂亮吗?”
顾沛贴近我,缓缓勾起唇角:“吃醋了?”
我立刻摆正身份:“哪敢。”
他用指腹轻轻摩擦我的耳朵:“宝贝希望我结婚吗?”
他经常叫我宝贝,虽然恶俗,但他声音低沉磁性,无论叫什么都很好听。
鬼使神差的,我回了一句:“我不想做小三。”
顾沛笑着吻向我:“那就不结了。”
我愣住。
浴缸里溅起许多水,喷洒到我脸上,与我眼角滑落的泪融在了一起。
那一天,我对他心动了。
尽管我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爱上他,千万不要爱上他,可我还是爱上了他。
顾沛真的没有结婚。
我为此感动了好一阵子,比往常更加殷勤地伺候他,哪怕他在板着脸凶我,我也忍不住欢欣雀跃。
事后我才知道,顾沛压根就没打算跟那位千金结婚,联姻只是噱头,商业合作才是最终目的。
白瞎了我那几滴泪。
然而,已经动了的心,就轻易收不回来了。
我只能认命。
婊子也有情,婊子也有爱,婊子也会犯傻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当然,我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傻到认为他也会爱上我,只能默默祈祷可以被他包养久一点,再久一点。只有在偶尔喝醉时,才敢大着胆子在心中把他意淫成男朋友。
男朋友,这三个字,光是想一想,就让人面红耳赤。
我经常用痴迷的眼神呆呆凝视他,一旦他转头望向我,我又会迅速恢复以往的媚态,生怕被他看出来我的歪心思。
以顾沛的性格,如果发现我胆敢觊觎他,必定会果断把我踹掉。
他之所以养我这么久,就是看中我的没心没肺。只要给我钱,我就像条乖顺的狗,保证不给他惹事。
而现在,除了钱之外,我开始贪恋他的温柔。
为了保持身材,我从不吃夜宵,有时候连晚饭也不敢吃。作为情妇,这点自我修养还是要有的,我必须确保顾沛那双修长的手摸向我的腰时,能够感受到纤细和诱惑,一丝一毫的赘肉都不可以存在。
面部保养也一刻不能停歇。
绝不能让顾沛嫌弃我。
每跟他度过一天,我都会在心里庆幸:真好,他还没有甩了我。下一秒,又开始陷入焦虑:明天他会不会甩了我?
所以说,人真的不能动心。
以前天天吃喝玩乐过得多潇洒自在,不投入感情,也就不会受伤。
我一边骂自己吃饱了撑的,一边忍不住陷得更深。
讲道理,我确实很难不陷进去。
因为他这一包养,就是八年。
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从懵懂少女到奔三熟女,我的身边只有他。
他对我无微不至,就连这套别墅都过户给了我。
虽然早就已经过了爱幻想的年纪,然而有时候我还是会禁不住迷惑,有没有可能,他对我是有一点点感情的?我其实是有希望成为他女朋友的?
或许,我是可以走进他内心深处的。
就算是正常谈恋爱,能够像这样稳定维持八年,也并非易事。
可我和顾沛做到了。
阮绵绵出现的时候,我正坐在顾沛腿上,千娇百媚地勾着他脖子撒娇。
虽然我已经快要三十岁了,同龄人或许已经成为了两个孩子的妈,但在他面前,我还是可以像小女孩一样撒娇卖萌。
他喜欢我这样。
一进门阮绵绵就涨红了脸,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端着咖啡走到了桌前。
作为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理所当然地充当着端茶小妹的角色,就跟我当年一样。
第一次知道她名字的时候,我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过跟名字一样,这小姑娘长得又软又甜,尤其惹人怜爱。
兴许是我和顾沛的互动太过香艳,阮绵绵那张小脸越来越红,最后竟然手一抖,把整杯咖啡都洒在了文件上,还有几滴溅到了顾沛的衣袖上。
非常套路的情节。
顾沛当场沉下脸:“你知道这是价值多少钱的文件吗?就算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阮绵绵低垂着头,眼眶里委屈的泪呼之欲出。
我连忙扮起老好人:“重做就好嘛。”
顾沛冷冷瞪我,我立刻闭嘴,再也不敢瞎逼逼。
我以为那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命运却在我未曾发觉时,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三亚旅行回来后,我无意间撞见阮绵绵在卫生间抹眼泪,顿时母性爆棚,忍不住上前关心。
她可怜兮兮地揪着我的衣服:“姐,顾总欺负我。”
我摸摸她的头:“怎么欺负的?”
阮绵绵小声道:“他老是拿那次文件的事威胁我,动不动就使唤我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我要是拒绝就逼我赔钱。”
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他都让你做什么?”
阮绵绵又脸红了:“莫名其妙拉我去逛商场,让我换了一套又一套裙子给他看,我根本不想要,他却硬是全都买下来塞给我。还包下整个游乐园,逼我陪他去玩了一天。更过分的是,他竟然闯进我家,让我做饭给他吃,我才不干,他就自己跑去厨房做了几道菜,强迫我吃光光。”
八年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顾沛还会做饭。
他从来没带我逛过商场,更别提游乐园了。就连每次旅行,也都是我拉拢姐妹一起去的。
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或许,该被安慰的人是我。
阮绵绵抹去眼泪:“反正我不会妥协!我虽然没钱,但也有尊严。”
我望着面前这个娇小清纯的姑娘,脑中恍然浮现出三个字,灰姑娘。
霸道总裁与灰姑娘。
还挺配的。
反正比跟婊子配。
我试图安慰自己,说不定顾沛只是想要整她而已,毕竟他可是一个因为讨厌对方走路姿势就辞掉员工的冷血变态。阮绵绵把咖啡倒在了他的文件上,他必然会记仇。
更或者,他是故意想让我吃醋,想挑起我的胜负欲。
顾沛来别墅的次数越来越少,以前他几乎每天都会来过夜,如今我连他肉体长啥样都快忘了。我故意不去公司上班,以为他会因此想起我这个人,结果一个星期过去了,不仅顾沛,连同事都没想起我。
并没人在乎一个情妇有没有去上班。
我灰溜溜地滚回公司,一推开顾沛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他正在壁咚阮绵绵。
顾沛勾起唇角,低头缓缓吻向臂弯里的小女人,眼神温柔得想要化出水来:“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阮绵绵双手抵在他胸口,一脸懵懂娇羞。
我退了出去,默默关上门。
女朋友,这三个字,从来都不属于我。
于是,就这样变天了。
再怎么受宠的妖艳情妇,也总有一天会跌进冷宫。
世上有没有永久的爱,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不会有永久的包养。
即使有过憧憬,有过幻想,最终还是要回归现实。
顾沛早就提醒过我,不要对他产生任何情愫,是我自己违背了规则。
所以我没什么脸去抱怨命运残忍,我连骂他渣男的资格都没有。
顾沛渣在哪儿呢?我们本身就只是金主和情妇的关系。他甚至都不需要特意通知我什么,身为情妇,什么时候留,什么时候走,都要心里有数。
我不再去公司上班,眼不见为净。
还好顾沛并没有停止往我卡里打钱,看着那长长的数字,我心中得到慰藉。这一次,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庆幸他还没有忘记我。
不知被冷落了多久,顾沛一个电话唤醒了我。他要参加一个舞会,而我,还是他的女伴。
挂完电话,我踮起脚尖,情不自禁在房间跳起了芭蕾,开心得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
就好像,我还是二十岁似的。
我从未如此认真地打扮自己,换上最性感的裙子,化上最精致的妆,对着镜子反复检查每一处细节,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嗯,老娘依旧美艳动人。
见到顾沛后,我提起裙摆转了个圈:“臣妾没给您丢人吧。”
顾沛低笑:“还是那么贫。”
似乎有一个世纪没见面了。
你有没有想我?我想这么问。
反正我很想你。我想这么说。
然后我抬起头,看见了不远处款款走来的阮绵绵。
一袭白裙,配合着清丽淡妆,满脸倔强,宛如仙女下凡。
对比之下,我像一个庸俗滑稽的老妖婆。
顾沛眼中满满惊讶:“你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阮绵绵瞪着他:“还不是因为你。”
我退后几步,识趣地走开。
但还是忍不住悄悄回头,发现顾沛正伸手抚弄阮绵绵的刘海,她气鼓鼓地打掉他的手,他笑得眯起眼,温柔极了。
在卫生间补妆时,我又碰见了阮绵绵。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我冲她笑:“没关系,尽管问。”
阮绵绵委屈地开口:“我还没有答应他。”
我对着镜子抹口红:“哦?”
阮绵绵强撑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掉下来:“你们是不是交往了很久?”
原来是介意我这个老妖婆。
按照惯例,如我这般的妖艳贱货,应该立刻伸出长长的指甲划向她那张小脸,告诉她我跟顾沛每晚是如何从床上滚到浴室的,告诉她这八年我们一起度过了多少日日夜夜,经历了多少酸甜苦辣,告诉她我到底有多么爱他,渴望他,思念他,告诉她,滚远一点,他是我的。
天知道我多想做个尽职的恶毒女二,去费尽心机拆散他们,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哪怕赌上这条命,也绝不放手。
然而我笑起来,轻声道:“没有喔。一天都没有过。”
舞会开始。
顾沛与阮绵绵携手共舞,成为全场焦点。
我对面是一个老男人,双手不老实地在我腰上乱摸。
我娇笑着推开他:“王总,别这样嘛。”
老男人一巴掌挥向我:“不过是个被顾沛玩腻了的婊子,还清高上了?瞧瞧现在他还正眼看你吗?”
婊子。
别人经常这么评价我。
讲道理,还挺符合的。
脸上火辣辣的痛,我在心中无比赞同老男人的说法。
顾沛望了过来,眼神一顿,迈开脚,朝我这边走来。
真好,他还在乎我。
下一秒,阮绵绵不小心崴了脚,拧起眉轻声叫痛,顾沛立刻回头,无比紧张地扶住了她。
他的眼中从此只有她。
舞会仍在继续,我转身退场。
回到家,我进厨房为自己准备了一顿夜宵。
好久没做饭了,老娘的厨艺依旧高超。
佣人上前询问:“是顾总要来吗?”
我喂了自己一大口饭,笑着摇头:“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