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中”
三个红色的大字灭了,门开了。
齐思钧调整好了情绪,摘下口罩,颤抖着对门口正在等待的男人说。
“对不起。节哀。”
蒲熠星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对不起?
什么节哀?
这五个字他都认识,只是合起来就变得陌生了。
出事了……
面前的齐思钧微红了眼眶,周峻纬把他拉到怀里小声安慰。
他们是MG警局第三小组的成员,经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有着过人的心理素质,一般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轻易展露自己的情绪。
但他们只是警察,不是超人。
他们是警察,肩上所担负着的是保护整座城市的重担。
他们要学会完全理智的分析案情,要学会在枪林弹雨中生存下来,要学会平静地接受生离死别。
前两个他们都做到了。
他们以为他们会平静的去接受每一个组员的生离死别。
只不过,这都是他们以为。当最后一个真正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还是不能够平静的去接受面前的一切。
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办法像神一样斩断七情六欲。
“阿蒲。”齐思钧轻声唤着蒲熠星的名字,“他说,让你照顾好自己。”
“然后,忘了他。”
蒲熠星不记得自己那一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了。
桌上还摆着没有吃完的面包和喝了一半的巧克力。
蒲熠星把那杯巧克力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它灌进嘴里。
那一刻热巧克力的滚烫刺激着蒲熠星的神经,在胃里翻滚不止。久违的胃病好巧不巧在这时候犯了,胃里叫嚣得厉害。
九洲,你知道吗?
热巧克力其实是苦的。
蒲熠星和他是大学同学,是整个MG警局人尽皆知的事。
蒲熠星和他是爱人,这也是整个MG警局人尽皆知的事。
蒲熠星和他快要结婚了,这是整个三队都知道的事。
他们把婚礼定在了夏天,寓意着爱的浓烈。
只不过那个夏天来得太迟,太迟了,就好像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他们终归是没能等到那一场婚礼,事后还有多少人想起来总会感叹一句物是人非。
金风玉露一相逢,遍再也没了踪影。
他们只不过是在负重前行的道路上,弄丢了一个人。
这大概就是他为什么终身不娶的原因吧,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蒲熠星很平静地接受了他走的这个现实。
大概只是看着很平静,这让周峻纬隐隐地为他感到一点担心。
他见过太多太多在爱人离世的时情绪崩溃的人了,而像蒲熠星这样平静接受的是第一人。
他不哭不闹,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现实,甚至还去安慰了一下齐思钧,让他不要自责。他还有条不理的帮他处理完了后事,然后带着他的东西回家。
蒲熠星现在的温柔让周峻纬感到非常难过。
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太好了。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有权利去发泄自己的情绪,但是他没有。他到底是不舍得让他这帮朋友为他一个人而担心。
他的温柔,他的理智,让人害怕。
所以周峻纬在休息的时候一把把蒲熠星拉到角落,他想找他谈谈有关他的事。
“我觉得你有必要走出现在这个状况。”周峻纬看着蒲熠星郑重地说。
蒲熠星轻笑了笑,“拜托,你什么时候看到我难过了?”
到现在还在伪装。周峻纬在心里想。“你觉得,你骗得了我吗?”
“我为什么要骗你?”蒲熠星反问。
周峻纬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确实不知道蒲熠星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他说他不爱他,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周峻纬都不带信的。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蒲熠星说着就要走。
周峻纬一把把他按在墙上,对他大吼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想你清楚,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不能一辈子都活在记忆里。”
蒲熠星的目光望进周峻纬漆黑的眼眸,“你没有经历过,没有资格说我。”
蒲熠星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留下周峻纬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个墙角回味着他刚刚的话。
或许只有他能够把他拉出来了。周峻纬想着敲开了撒贝宁办公室的门。
“撒老师,我希望你能帮帮阿蒲。”周峻纬第一次近乎用祈求的语气去求撒老师。
他是个仗义人,他不想让他的兄弟就这样沉沦下去。
“情况我都了解了。麻烦帮我把小蒲叫到我办公室,我亲自跟他谈谈。”
“撒老师你找我?”蒲熠星推开了撒贝宁办公室的房门。
“坐。”撒贝宁示意蒲熠星坐到沙发上。
“不了,我那边还有点事……”蒲熠星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撒贝宁打断了。“你知道我这一次来找你是做什么的吗?”
“不知道。”蒲熠星撒谎道。
“你知道的。”撒贝宁长叹一口气。“你没有必要到现在还骗自己。”
蒲熠星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口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派他去执行这一次任务,我感到非常的抱歉。”撒贝宁这么跟蒲熠星道歉,“好消息是那个犯罪组织被逮捕入狱了,坏消息是我们付出了一名警员的代价。我感到非常的对不起你。”
蒲熠星顿了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现在说对不起,已经晚了,他回不来了。”
“是啊,他们都回不来了。”撒贝宁又长叹一口气。
这一次,两个人都沉默了。
蒲熠星等不回他,撒贝宁也等不回何炅。
两年前也是这一个犯罪组织,几乎是在同样的地点作案。何炅带着自己的手下开展抓捕行动,没想到他们还私自藏有枪支弹药,结果一名警员身受重伤失血过多而死,任务被迫终止。
任务失败不要紧。犯罪嫌疑人逍遥法外也不要紧。只是何前辈没有回来,让撒前辈纠结了整整两年。
他们用两个人的生命换来了一个安宁,换来了没有一个极端主义分子的城市的宁静。
“小蒲,我们来比比看,到底是谁能先忘了他们,重新好好生活。”撒贝宁这么对蒲熠星说。
回到家,没有他。
蒲熠星把整个人摔在沙发里,细细回味着刚刚撒贝宁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但他又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他其实比他们想的还有难过,但他又其实比他们想得都要平静。
“人们把难言的爱都埋入土壤里,袖手旁观着别人尽力撇清自己。”
既然要撇清自己了,就没有必要再记得他了吧。
他可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输给撒贝宁啊。
蒲熠星打开了手机,打开了他的输入法。把唐九洲三个字从常用列表里删除。
直到他的TJZ都不会出现唐九洲这三个字。
都说他离开你了,但是输入法还会记得。
现在输入法都不记得你了,那也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按时吃饭,会按时上班,会按时休息。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很厉害的,能照顾好自己。
你在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继续负重前行,带你走向有光的那一天。
你要相信你的星星是能发光的。
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可是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