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离游戏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玩家们在基地门口等待着，熟悉着手里的各种设备，和周围的人聊天并尝试寻找志同道合的队友，或者无所事事的发呆。

霜代对现代科技的接受和学习能力惊人，在秋叶仍痛苦地抱着脑袋坐在地上调整着耳机的设置试图降低其中的噪音时，他已经开始滑动着平板电脑的触摸屏，熟悉各个页面所包含的内容了。

“哔——”

秋叶的耳机忽然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正在等待游戏开始的人们纷纷看了过来，霜代抬起头，只见男孩双手抱头弓着身子头快要低到两腿之间了，看不到脸也能想象出此刻他龇牙咧嘴的痛苦神情，于是摘下自己的耳机换上秋叶的，一边转动着两侧的旋钮，一边聚精会神地听着里面的声音。

不一会儿，他便摘下耳机，交还给秋叶：“左右两边的设置必须是一样的，这样就不会有噪音了。”

“谢谢，”少年揉着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耳朵，接过自己的耳机重新佩戴上，真的没有恼人的嗡嗡声了，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看向霜代，后者正在仔细地研读储存在平板电脑里的委托信，秋叶忽然感觉很惊奇，“你以前…接触过这些东西？”

毕竟霜代不是这个年代的人，看他之前的表现，青年不太认得这个年代的文字，也不知道照片和电视这些近现代才有的东西，然而由克雷特基金会提供的这些高科技产品，就连秋叶这个现代人都是第一次接触，用起来笨手笨脚的，霜代反而很快就上手了，并且操作得很熟练，这确实是件很奇怪的事。

“嗯，在我醒来的地方，被教用过类似的。”霜代轻描淡写地说着，依然看着平板里的委托信，忽然他眼神一凛，绷直了身子一副警戒的架势。

什么都没有察觉的秋叶被他这一反应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搭手去摸霜代的脊背给他顺毛，抬起头顺着青年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孩正笑盈盈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女孩看上去和秋叶年纪差不多，高高瘦瘦的，格子衬衫背带裤，一顶草帽压着亚麻色的披肩卷发，这身打扮像极了算木镇随处可见的那种牧场女孩，她身上也散发着阳光和青草的香气，让秋叶倍感亲切。女孩脸上的笑容有些拘谨和别扭，但又十分真诚，她玩弄着搭在自己左胸前的头发，躲闪着霜代满是敌意的目光，缓缓开口道：“那个，请问两位是…队友吗？”

“嗯。”霜代抢在秋叶之前应声，冷漠且干脆。

他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不欢迎和对方接触，想就此终止话题。女孩开始慌乱起来，她好像还有话要对他们说，因为霜代过于强烈的敌意有些退缩但又不想放弃，抿嘴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紧张地搓着自己的发梢。

一向见不得女孩子为难的秋叶给了霜代后脑一拳，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把他那张过于杀气腾腾的脸给重重地压了下去：“别介意哈哈，我二叔对谁都是这样的——我的名字是秋叶，他是寒酒，你呢？”

说完他掰着霜代的脸强迫对方看向自己，模仿着对方的一脸凶样狠狠地瞪了他两眼，贴近青年的耳朵悄声道：“你是大狼犬吗，见谁都一副要千刀万剐了对方的样子！！！人家只是一个女孩子，又不会对你怎么样，克制一下自己的警惕心吧，再这样下去被当杀人嫌犯抓起来了我可救不了你。”

“……”

霜代没有回话，他近距离地看着秋叶的眼睛，皱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神色趋于缓和，身上的杀气也随之收敛起来，秋叶舒了口气，放开了对方快被掐出红印子来的脸。而女孩那边这时也有了动静，大概是因为青年的杀气消失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踮脚看着这边，企图越过霜代的肩膀看清他俩脸贴脸在做些什么，霜代回头时她迅速把目光里的好奇收回，向后退了两步小心地观察着他，见青年只是冷漠得像块冰但没有那么明显得敌意后，才开口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贝蒂，来自吹寄市的新人训练师。”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和两位一起组队吗？”这样说着，贝蒂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就是…那个啊，我的母亲一直都教导我要学会跟别人合作，因为两个人一起做事收获甚至能比三个人分别行动要多得多，所以我想找人组队一起玩游戏。两位看起来又很厉害的样子…放心好了，我会努力不拖两位后腿的！虽然我很弱，我的宝可梦们都很厉害，绝对能帮得上忙！”

其实不用她说，秋叶也差不多猜出了她的来意。刚刚他捣鼓耳机的时候余光好几次都瞥见了一个亚麻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问这个问那个的，显然是在找能够组队的队友。他是不介意再多一个人的，哪怕对方什么都不做，毕竟他是来体验游戏的，无所谓获胜与否，只图一个参与的过程而不是最后的分数。而出于私心，他其实很想同意贝蒂入队的，因为女孩的气质像极了他小时候暗恋过的邻家大姐姐。不过这事并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说了算的，秋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霜代。而在被他劝诫不可以对女孩子凶凶后，青年就开始继续看他的平板电脑了，感受到少年的目光，他扬起脸来看了回去，眼里写满了“无所谓”和“随便你”。

秋叶塌下心来，点了点头：“可以哦。”

…… …… ……

游戏在勇士雄鹰的啼鸣声中开始，参与者们涌入基地，向那三座废弃的民宅奔去，大家的目标都很明确且一致，那就是找到一把钥匙以满足自己最基本的吃住需求。不少人甚至借助宝可梦赛跑起来，毕竟越早抵达意味着机会越多，相较之下，慢悠悠走在最后的三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另类。

——贝蒂跟着秋叶，秋叶跟着霜代，霜代不急不慢地走在前面。秋叶注意到青年还在看委托信那一页，上面除了原文字，还被青年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一些他看不懂的符号，揣测着霜代是不是从这些关键字中研究出了什么很深奥的东西，而贝蒂跟在两个人后面，好奇着两人此时的想法。

“那个…”贝蒂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们不找钥匙…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找。”霜代放下平板，淡淡地瞥了眼身后的两人，“分开行动吧，别跟着我。”

“唉，等等——”贝蒂伸手想要挽留青年，但出于对对方的忌惮，指尖刚碰到他的衣角就缩了回去，望着霜代决绝的背影逐渐远去，她垂下手臂，“秋叶君，他是不是…讨厌我啊？”

“唔——诶，什么？”依然在头脑风暴霜代标注的那些符号究竟是什么含义的秋叶回过神，愣了许久才把贝蒂的话消化过来，“不，不是的！我之前不是说了嘛，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看着贝蒂的神色还是有些不安和难过，秋叶伸手帮她揉了揉紧皱的眉心：“安啦——绝对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他这个人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从不顾虑他人感受的，你别太放在心上，只是分头行动效率比较高而已。”

贝蒂顺势抓住了秋叶的手臂，恳求道：“那秋叶君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一个人有点怕。”

从小到大就没有和家人以外的女孩子亲密接触过的少年一个哆嗦，旋即不争气地红了脸，音量不由地拔高了几个度：“当、当然愿意！！！”

“那个…”贝蒂依然紧抓着秋叶的手臂不放，甚至捏了捏他的胳膊肉，看着纯情的少年脸红成了番茄，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放低了声音道，“秋叶君这么瘦，吃得一定很少吧？”

女孩的轻语如同春日的暖风，暧昧地轻抚过少年的脸颊，吹得他晕乎乎的，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秋叶用没有被贝蒂抓住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心只想掩饰自己现在的表情。不过这都是徒劳的，因为他的表情早已被女孩看光了，而因为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没能看到此刻贝蒂阴谋得逞，得意洋洋的恶劣笑容。

贝蒂放开秋叶的手臂，温柔地搓了搓少年的后脑勺，哼着小曲儿快步走到男孩的前面：“那我们快点出发吧，目标是第二栋民宅！！！你放一百个心，以我们的运气，一定可以拿到钥匙的！！！”

说完，贝蒂又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不行就强抢。

然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而被贝蒂的言行熏成番茄的秋叶，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像条尾巴一样乖巧地跟在对方身后。直到“吱呀”一声贝蒂推开了民宅的大门，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女孩的背影，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么站着看的话，贝蒂好像比他高了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