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北竹,你拜入我门下已四年有余,虽修为一直停滞不前,但还是应当下山历练一番。此次历练,你也一同去吧。”
眼前这个老者便是万陵门掌门江梓奎,因身份关系,秋北竹被他收为内门弟子,一直在万陵峰。这万陵峰内,只有江梓奎,云厌悠与秋北竹三人。
他被江梓奎收为内门弟子之时,云厌悠便已是小有名气。他不知道云厌悠拜入万陵门有多长时间,他只知道云厌悠就是个万年冰山。
秋北竹弟子明白。
虽然总觉得会丢掉小命,但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此次历练,我会让厌悠与你同去。”
是怕自己出了事,不好向仙尊交待吧。秋北竹想着。毕竟,谁会真正在乎自己呢?江梓奎收自己为徒,不仅让自己被针对,其他弟子也常常私下议论他。
“去吧,或许历练一番,对提升你的修为有帮助。”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和毫不在意的回答。
谎言说多了就没人信了。这次也是如此,秋北竹早就不抱希望了。他一点也不认为历练一番就能提高修为,一点也不。
秋北竹若无它事,弟子便退下了。
“嗯,下去吧。”
转眼到了历练的日子。
历练的规则,是通过传送门,被随机传送到一个地方,半月后将自动召回。不允许在外人面前使用法术。二人牵手一同入内,则会被传送到同一个地方。当然,有时也会被随机送到同一个地方,但几乎不可能。
江梓奎早说过让云厌悠与秋北竹一起去,虽没有明说该如何做,但他怎么会不清楚?
虽然当时年纪还小,但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别人的手——还是个男人,就这么走进去,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除非他疯了。
不过是去鬼门关走一遭罢了,大不了,一死了之。
周围的人不禁向秋北竹投去异样的目光,开始窃窃私语。
有不解,有嘲讽,又担忧,只是这种担忧,并不是为秋北竹,而是来自仙尊。
也是,谁会担心秋北竹呢。
江梓奎难得心血来潮想要收内门弟子,谁能想到偏偏秋北竹就在。江梓奎为了讨好仙尊,攀附权贵,收了他为内门弟子。百年一遇的好机会,好不容易让他们碰上了,却又毫无理由的到了秋北竹手上。
谁会甘心呢?
尽管已经说的很明白,只收一名,而他们却总觉得,如果没有秋北竹,被选上的一定是自己。毕竟,秋北竹那么弱。
而秋北竹并不在意他们,继续一步一步走向传送门,坚定而毫不畏惧,甚至有些想笑。
就在秋北竹将要走进传送门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他们一起,被传送到了一个荒凉的小村庄。那一刻秋北竹只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绝望过。
云厌悠你不要命了吗?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秋北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只手的主人,对方却先张口斥责。他听出来了,是云厌悠的声音。
虽然从未见云厌悠发这么大的火,但此刻秋北竹只想把这么多年来在心中所堆积的怒气,怨气,委屈一股脑都撒在他头上。
秋北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秋北竹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这么做?你天赋异禀是天之骄子就可以随意干涉我的决定了是吗?
云厌悠听着秋北竹的话,不说话,任由他撒气。
秋北竹缓缓地坐下,将脸埋在膝盖里,膝盖上的清凉感让他恢复了些理智,他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礼。
等他冷静下来之后,才闷闷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云厌悠蹲下,只是摇摇头,看着他,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也是,他能说什么呢。
秋北竹说得对,他没有资格改变他的决定。
可是他也不想让秋北竹去死。
他也说不出其中的缘由,或许还是自己心太软了吧。
可能因为记忆并不太清晰,又突然跳到另一个片段。
秋北竹正躺在树下,睡着草地。他不想打坐,因为他知道自己打坐容易走火入魔。
自己一人来到这,死了还好说。有人陪着,自己还死了,这就弱的说不过去了。秋北竹想着,将手垫到脑后。
没有蜡烛,没有床铺,只有月光和有些扎人的草地。
幸好天气并不冷,不然还得受冻。
慢慢地,许是太无聊了,一股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秋北竹突然感觉到身体内有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就像有两个人在自己身体里打架。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是走火入魔了。
虽然及时止住,收回了灵识,但仍是止不住喉咙那股温热,呕出了口血。
萧峪听见声音,也收回灵识,看向秋北竹,一眼便看到了秋北竹嘴角的血痕和草地上那一抹尤为突出的鲜红。
他急忙起身走向秋北竹。
萧峪师弟,你怎么了?
秋北竹只是摇摇头。
秋北竹不小心走火入魔罢了。
刚出水帘洞打算离开聚灵池的欧阳祭,听见声音,掐了个诀,身形逐渐清晰,走向秋北竹与萧峪。
欧阳祭发生了何事?
萧峪师父,我只是想带师弟来……
“我知道。”欧阳祭打断萧峪的话,径自走向秋北竹。
秋北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而欧阳祭只是在他身前蹲下,伸出手探了探秋北竹的灵识。
欧阳祭还好,灵识并未受损。
说完,又单手化出一个瓶子,从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放到秋北竹手中。
欧阳祭吃了。
……
秋北竹看着手中的药丸,迟迟没动手。不是觉得他会下毒,而是觉得实在是太莫名其妙。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的?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他。
欧阳祭看秋北竹迟迟没有动手,以为他担心自己会下药,眸中闪过一抹失落,转瞬即逝。
秋北竹以为自己看错了,并没有太在意。但还是将药丸吃了下去,很快便感觉好了很多。
“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秋北竹终是没忍住,开口小声问道。
欧阳祭啧……你就真的这么想知道?
秋北竹……
不想知道我问你干嘛。秋北竹想着,在心里给他翻了个大白眼。
欧阳祭我帮你,原本只是举手之劳,但现在我有了其他想法……你若真想知道,明天来找我。
扔下这话,欧阳祭便离开。只是这次离开,并没有那么轻松。
仙宫内——
“父皇!不好了!”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曾经教过的礼仪呢?被你吃了?”
秋北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毛紧紧地皱着。
“父皇……北竹他……“
“有话快说!“
秋予呈有些不耐烦。
“我看见北竹他……他从月淮崖跳下去了!”
秋北英说着,还将秋北竹的玉佩拿给秋予呈:“这个……是我在悬崖边捡到的……我到那的时候,阿竹正好跳下去,我……没能将他救回来……”
秋予呈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震。
那是仙界的禁地,一般人都只知道那是悬崖,是月淮崖。
事实上,那根本不是,那是断仙崖。
“好……很好……传下去,秋北竹不再是四仙君!本尊没有这样的儿子!”
大殿内的人听了,面面相觑,又看一眼被气得发抖的秋予呈,也不敢说什么,只好照着他的话,将此事昭告天下,万陵门也将他逐出。
秋北英跟着秋予呈回到寝宫,故作不解。
“从月淮崖跌落,恐怕活不了了吧?为何刚才……父皇那样说?”
秋予呈叹了口气。
“月淮崖是禁地,不是因为有妖魔关在那,而是因为……它是断仙崖。从那下去,就是自甘堕落成魔。”
秋予呈满面忧愁。
阿苓,不是我待他不好,是他自己不争气,可千万别怪我啊。
秋北英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不再说话。许久,才说一句:“儿臣退下了”便离开。
做戏就要做全套。
他也觉得秋予呈还真是蠢得不得了,他原本连为什么回路过月淮崖的理由都想好了,没想到那老头压根不问。
他心中的狂喜,难以抑制。
哪怕自己都觉得自己狡猾的像只老狐狸,那又有什么呢?
人活着,不为自己而活,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