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噼啪,烛火燃烧的声音。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不时有乌鸦嘎嘎嘎的飞过,屋子里黑压压的,只有灵牌前头点着一排蜡烛,可还是照不散鬼魅瘆人的黑暗。
安五郎躺在地上,地板刺透血液皮肤传来寒冷,锥心蚀骨的疼。
血腥味越来越浓,安五郎也越来越冷。
‘我还没好好照顾妹妹,就再也见不到了’安五郎这么想,眼皮子就慢慢合上了。
‘砰’的一声巨响,祠堂大门被重重打开,门板相撞一声巨响将安五郎惊醒,大把大把的阳光冲进来,安五郎仿佛又能呼吸了,朦胧的辨认出一道身影飞进来,哭着喊着叫自己
“哥哥!”
“嘶”
“哥哥,你醒了,快,橘秀,水。”
安五郎睁开眼,自己已经回了六房。
微微偏头,边上坐着发根凌乱,双眼通红的安若素。此时安若素端着一杯水看着自己掉眼泪,浑身上下哪哪都在抖,一杯水愣生生抖出半杯去。
一旁的橘秀心疼的不行:“姑娘,我来喂吧,少爷已经醒了不用守着了,你去休息吧我们守着就好。”
安若素充耳不闻,还要继续给安五郎喂水。
橘秀眼见着姑娘跟疯癫了一样,自行做主给百里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把姑娘带走。
百里策一记手刀将安若素放倒,带回屋,橘秀留下来照顾安五郎。
安五郎张张嘴,发现自己想要说话困难的不行。
橘秀先开了口:“少爷,奴婢都知道。姑娘知道了您的消息后就把您从祠堂带回来,给您上药疗伤,在床前头守着您,自己滴水未进。”橘秀说着豆大的泪珠接着趟的往下掉“您不知道,姑娘为了救您大闹祠堂,自己受了好些伤,若不是霖王殿下来找姑娘,派人将您和姑娘带了回来,今天只怕是......”
安若素冲到祠堂被看门的拦下来,安若素硬闯祠堂又拔了看门护卫的刀。护卫投鼠忌器不敢伤安若素,可安若素管不了太多,刀架脖子上就是一副不让我救人出来我就死在这儿的架势。
橘秀和百里策赶到的时候,安若素就是一副准备鱼死网破的样子。她站在祠堂打下的阴影里,一身的白衣活像是讨债索命的恶鬼。霖王的人冲过来夺下刀,将安五郎救出来。
安五郎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浑身上下都是鞭痕,只怕是安若素再晚一些过去,人就没了。
傍晚
安若素从噩梦中惊醒,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哥哥。
安五郎喝过药已经睡下了,安若素没有靠近,就站在外间仔细听哥哥的呼吸声,仿佛一点呼吸声都能支撑她活下去,至少是梦里也能安心。
安若素一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根狭长的灯架子,上面燃烧的蜡烛无声无息流着泪。就这样熬过半个多时辰,安若素才在橘秀的劝说下回了房间。
橘秀扶着安若素回了房间,又给她收拾好盖好被子这才出去。
刚一出门就撞见翻墙进来的百里策。
百里策抬手指了指安若素房间,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向远处一指,示意橘秀到边上说话。
“你去做什么了?”
百里策叹了一口气“我去打听少爷的事了。”
橘秀一惊,拉住百里策的袖口问:“怎么回事,打听清楚了吗?我从来没见过大爷动这么大的气,五少爷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百里策摇摇头:“他可真的是玩大了。当初六爷送少爷出去读书,少爷偷瞒着家里人去习武,六爷多次问夫子少爷情况夫子都说好,据说是少爷拿人家妻儿要挟不许他说实话。”
橘秀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半晌哆哆嗦嗦说:“少爷......他,他不是做这样事的人啊,他......”
百里策:“这就不知道了,说什么的都有,是不是真的只有少爷知道了。”
橘秀:“就因为这个?”
百里策压低声音:“最严重的是大爷在少爷房里发现一袋印着官府标记的银子,正是前两天被山匪劫走的一批,大爷问少爷怎么回事,少爷说他与那帮人是好兄弟。大爷这才动了家法说要少爷在祠堂里反省,实则是等着少爷死在祠堂里,免得此事传出坏了安家名声。”
“少爷,少爷怎会勾结山匪?他......”橘秀说不下去了,仿佛再多的理由都显得空白,桩桩件件都有证据,解释也是掩饰,反而可笑。
百里策此事颇为冷静,“我倒是觉得这些事情来得未免太过于巧了,夫子的事情被发现了大可说得过去,可少爷房间里发现的银子怎么还能被人发现?六院就咱们几个人,谁会进少爷房间。”
橘秀冷静一下,忽的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有人在故意害少爷!”
“若不是故意陷害,怎么会找到六院来。多半是有人看六院日渐兴起不顺眼了,动不了姑娘,就拿少爷开刀。”
橘秀恨恨的咬牙:‘呸,真是王八蛋,咱们穷苦的时候都来踩一脚,眼看着日子好了还眼红也要来踩一脚,这帮人就是要看着咱们都死了才安生吗。’
百里策赶紧捂住橘秀的嘴:“小声点,别让姑娘听到了。”百里策放开橘秀“姑娘的事情够多了,再让她知道这些事会累垮她的。安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才是开始,往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除非走出这个地方,不然咱们都是牢笼里厮杀的困兽。姑娘的苦日子已经过够了,该到头了。”
橘秀不知觉已经流泪,抹了一把眼泪:“对,小姐的苦日子该到头了。这事,咱们自己去查。”
这个漆黑漆黑的晚上,月亮也不愿意看一看这个世间,对面的人看不清对方脸上带着笑还是泪,门后藏着的人看不到半分影子,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统统进了耳朵,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葬送在腹中。小小的人抵着门框掉眼泪,攥着拳头颤抖,生平头一回想报复,报复那些趋炎附势勾心斗角,披着面具茹毛饮血的人,他们都不是人,是怪物,就该一把火烧死的怪物。
忽的有人重重砸门,紧接着涌进来十几个举着火把的家丁,最后进来‘半拉眼’。‘半拉眼’高声喝道:“把安若素带出来。”
家丁们往安若素屋子去,百里策抽刀和橘秀拦在门口。
‘半拉眼’:“安若素目无法纪冲撞先祖,尔等怎敢阻拦,来人,都给我绑起来带走。”
正要打起来,安若素‘砰’的一把甩开门,双目通红呼吸粗重,一双眼睛里半分不见往日神采,一瞬不瞬盯着‘半拉眼’开了口,却是对百里策说:“白黎,看好这个院子,我要是回来发现床上又躺了一个,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说完安若素推开拦住她的橘秀和百里策,不顾两人的劝阻走到‘半拉眼’面前:“我自己走。”
‘半拉眼’嗤鼻,一挥手带着来时的那些人和安若素走出这个地方,渐渐火光消失,几声寒鸦略过的声音,滴滴答答,闷热闷热的天终于下起了雨
雨大了,打在人脸上
粉饰太平的妆容都被洗掉了
原本丑陋的面孔,原形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