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怨

"众所周知，痣大陆是我们生存的大陆，分为三种截然不同的势力，一种是我们人类，一种是人类的天敌——鬼，第三种则是夹在中间的兽人……"

一方新……讲课够奇怪的，一开始还有点期待新老师的，是我自作多情了。讲这种人人皆知的常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估计也没什么人会认真听了。

我抬头看了看站在讲台上的新老师，深棕的短发，额头间有一撮"V"形的刘海，戴着方形镜片的眼镜，镜片下有一双略有反光的银色眸子。高挺的鼻梁，穿着白色的西装，右手拿着戒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那早就被所有人知道的常识。

真搞不懂，难道他认为这是什么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吗?还是小看我们是偏远村庄的孩子，没有城市孩子那样好的条件?啧，当时那个人可是劝了我很久我才来上学的，这还真是一个让我离开的好理由。

"那么，忘澈同学，请回答一下这个问题。"他笑着，用戒尺指了指黑板上的那排字，注视着我前面的人。

"因为人类在三种势力中是最弱小的，老师。"言同学站起来，我才注意看他的样貌。灰色的短发，消瘦的身体，身上的衣服是已经很旧的黑色礼服，听说他每天都穿着这件衣服。开学第一天，他就受老师青睐，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老师第一眼就看上了他，认他做了班长。

"回答的不错，忘澈同学，请坐下吧。"他又坐下，我这才看清黑板上的那排字——人类为什么要学习。无聊的问题，这跟今后的学习有什么关系吗?

"忘澈同学说得不错，正因为人类是弱小的……"

一节课的时间是50分钟，终于熬过了最后10分钟，意外的很整齐，我们都站起来对老师鞠躬，说了声"老师再见"，一方老师笑了笑，抱起他的书，离开了教室。

明明我们都是一年级新生，第一次听课，居然会这么统一。很多同学下课就聚在一起，打成了一片。不过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就趴在桌子上睡觉。坐在我前面的言同学也完全没有抬过头，我睡觉，他就不停地翻书看。反正只有10分钟，睡不着，不如到处走走吧。想到这，我起身离开座位，开始在学校里闲逛。

其实这里还挺大的。教室是圆的，座位呈阶梯状往上排，围绕着讲台。天花板很高，墙壁是浅绿色，在墙壁上，只要能开窗的地方，隔很近就安一扇窗户，阳光和风缓缓跑进教室，还挺温馨的。正对着门，靠在墙壁上的就是讲台，有一根梯子可以爬上去。讲台是木质的，周围围了一排没什么用的栏杆。黑板就挂在墙上，但更像是嵌进去的。黑板的前方是讲桌，之间的距离很小。讲桌也是木质的，上面井井有序的摆放着戒尺、几盒粉笔和黑板擦。这所学校叫"万怨"，是这附近唯一的一所学校，关于名字的来源，有一个传闻。

"很久之前，这座村庄还是一片森林，是鬼的盘踞地，而那时，百鬼之中最强的，是一个具有极高智商、可以和人类谈话的鬼，他被列入《鬼类危险种》，封号‘万怨’。那时，人类被鬼欺压、猎杀，人们走投无路，向兽人求助，在人类的苦苦恳求之下，兽人终于同意了。他们商量策划，决定斩掉万怨。讨伐战时，兽人只派了那位有名的万妖之首万妖狐。万妖狐和万怨打了三天三夜，第四天，万妖狐总算拿着装有万怨灵魂的器皿回来了。那个魂皿不知道怎么样了，但人们为了表示敬畏，便修建了这所学校。"

除了教室门，走廊上也有很多人。

突然，学校的警报声响起了，顿时，三A班传来一声惨叫，同学们都从各自的教室里跑了出来，很多人都在尖叫，震耳欲聋，令人感到强烈的不安。刚还比较空旷的走廊，瞬间被学生堵的水泄不通。我被一个个人撞到，为了保持平衡，我靠在了墙上，几位老师大声喊着:"请同学们不要慌张，冷静！一个个有序跑出去！"但是根本没有用，完全被学生们的尖叫声覆盖了。我感到不适，视线已经完全被遮挡了，眼里只有一颗颗头，往什么方向跑的都有。糟糕，我本来就没有方向感。啧，明明第一天上学，真倒霉！算了，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就随便跑吧。我停止思考，往前方冲去。

随着我跑的距离越来越远，可能渐渐远离人群了，前方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很庆幸，但又感到有一股更大的恐惧感让我不要往前，走廊的深处，还传来了惨叫。

"快逃！"是一方老师的声音。

可是，他已经飘在空中，背对着我。

他察觉到我，往后转了一下，我瞳孔猛一缩，感到呼吸困难。那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漂浮在空中，脚下踩着一团云，飘动着波浪一般的苍白头发，一缕缕白色的胡须，尖尖的指甲，宽松的白色道士服，我却偏偏直视了他空洞的黑眼。

万怨！

"不能直视万怨的眼睛，不然会立马晕过去。"这是很久以前走在小道上，听路旁的村民说的。

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弱小，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恐怕他再动一下，我就会死。我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尽的恐慌爬上我的心头，感觉全身冰冷。第一次见到鬼，大概也是最后一次了吧。我全身发软，双膝跪在地上，就要倒下去。那一刻，我清楚听见一方老师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出那一句:"快逃！"

可是，我是个没用的人，已经倒在地上，视线变得模糊，失去了意识。

这些就是之前的回忆了，可恶。

这里一看就不是学校，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万怨到底为什么会被放出来?我真的能逃走吗?不，我能做的，应该只有尽量拖延时间了。可是，我连该去哪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一直埋着头跑，却撞在一个东西上。抬头，眼前的东西再次让我绝望。

"鬼……?"

我下意识往回跑，无尽的恐惧将我吞噬，我不想死！

刹那间，脸旁边像被风用刀刮了一下，左脸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人类真的是最弱小的啊，这已经是最低级的鬼了吧?

那只鬼，就站在我面前，正要挥动他手中的棍棒……

"你还想回去吧。"我愣住了，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坐在星河上，面前是一个和我长得一样，声音一样，但气势完全不一样的人。

"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还一脸平静地看着我。

"我不想死！"像将之前的恐惧全部发泄出来一样，我吼了出来。

"不错。呐，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痣大陆’吗?"她蹲下，周围的一切明亮了起来，这是一片向日花田。她摘下一片花瓣。

"那种事……谁会知道啊。"

"‘痣’就是谎言、怨恨、鬼等很多含义，如果我说，现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你可以接受吗?"

"不知道……"

"……还没想起来吗?"

"……什么意思?"我露出不解的表情。

"你，就是我，江离致上。"风吹动了她的刘海，露出了那一双疲惫的双眼。

"……我本来想一直逃避的。"

人类的私欲，才让我变成了这样。说起来，之前的回忆，记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