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心

就在刚才，江盈经历了人生中迄今为止最尴尬的几分钟。因为胳膊上的枪伤她只能一只手费力地洗澡，另一半身子要尽力避免沾水，好不容易洗掉了头发上和身上的泡沫，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却发生了意外。因为要取放的很高又很难扯下来的浴巾，浴室的地面又湿滑，江盈瞬间失去了平衡，啪叽一声就是天旋地转，仅存的意识让她避免了让伤口沾到水。她正想挣扎着站起来就听到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很快到达了门口。

“你没事吧？”江宗源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高大的身影就探了进来，还好浴巾落在了江盈身上，江盈扯了扯浴巾大概裹在身上，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江宗源想去扶她，被她的刻意的后退拒绝：“我没事，你先出去！”江盈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脑海里想的都是当初回爷爷奶奶家就好了，至少有吴阿姨可以帮她，现在在江宗源家不仅不方便，每天还要面对阴晴不定的江宗源，这甚至比身上的枪伤还让她难受。江盈愁容满面地向浴室外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江宗源一把抱了起来。“喂，你干嘛，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走。”她一边涨红了脸怒视着江宗源，一边捂着自己的胸口。

“你这个速度，猴年马月才能走到房间去？”

“你……”江盈又只能低着头生闷气，换了睡衣，江宗源像是擦篮球一样帮她擦着头发。

“是不是我东西放得太高了，不方便？”

“没有，是我长得太矮了，配不上你的浴巾架。”江宗源笑了笑，又摸了摸江盈的头发，示意她擦好了，把毛巾放在了一边：“都是我的错，我明天就找人把架子都改低一点好不好？”

“不好！”江盈低着头转着自己的衣角：“我要回家。”

“那明早我送你回去，晚上我去接你。”

“我才不要回来了。”正在收拾的江宗源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后一切如常。两人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江盈也没有想到这句话会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她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共同话题。

江宗源收拾好后去了露台喝酒，江盈怯怯地透过玻璃看着他的背影，星光连着城市的灯火，周围风吹动着树，知了鸣蝉响成了一片，她慢慢走到了江宗源旁边：“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讲。”江宗源喝了口啤酒，示意江盈坐下，江盈就静静地坐在他旁边。她偷偷地看着江宗源的侧脸，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眉眼尤其好看，只是他以前从来不笑，那眼神就像是北方隆冬的寒风，令人生寒。现在那双眼睛里映着天上的星光，就像是银河一样浩瀚又闪耀。江宗源一回头正好对上江盈的眼，江盈立刻看向了别处。他将手里的啤酒递给江盈。江盈仿佛第一次来到河边的水獭，将酒凑在唇边慢慢倾斜，试探性地舔了舔，在确定似乎是可以接受的味道后才喝了一口，很快她又想到这是江宗源刚刚喝过的酒，就急忙还给了江宗源。

“不好喝吗？”江宗源疑惑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看向江盈。

江盈眨了眨眼：“这么苦，有什么好喝的。”她突然有点好奇江宗源以前的事情：“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想知道我和你爷爷奶奶还有颜秋晨的事？”

“嗯。”颜秋晨是江盈的母亲，在江盈刚刚出生他们就离了婚。江盈都不得不佩服自己，每一次都能精确地找到让江宗源心情有好变坏的话题，现在的他情绪明显有了些许变化，这变化又显然不会是好的方面。

江宗源认真地看着江盈：“我和颜秋晨并不相爱，准确地说我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你们还是结婚了。”

“是啊，”他猛灌了一口酒“那时候才是真正地身不由己。”江盈的情绪在江宗源的影响下也有些低落：“你那时候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没有，但是也不代表就要接受和一个并不爱的人结婚吧。”

“所以你和爷爷奶奶……”江宗源的回答是江盈没有想到的，在此之前她都以为他是以为利益联姻和心爱的人被迫分离，所以这么多年都不愿意面对爷爷奶奶，她也开始认真地思考，就算没有爱人，也不代表要和不爱的人步入婚姻这句话。似乎拒绝一件本就错误的事情，的确不需要任何理由，这只是人之为人最基本的权利。

“差不多吧。”江宗源开了一瓶果酒递给了江盈。江盈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声地问他：“那现在你和我……”江盈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来形容现在她和江宗源的状态，是照顾吗，还是一起生活？她只能放弃寻找：“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愧疚吗？”

“不是。”江宗源斩钉截铁地回答到。

“那是因为什么？”

“你猜呢？”江宗源玩味地看着江盈，直到江盈有些不自在，他才移开了自己的目光，他拿起江盈的果酒喝了一口，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还是果酒比较甜。”江盈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那一大片无边无际的深蓝天幕就像是华贵的天鹅绒，星星是其中镶嵌的小钻石，风一吹，天空的云像湖面一样浮动，星星也忽明忽暗地闪烁。

“我过几天要去南极科考。”

“啊？”江盈差点忘记了江宗源是一个天文学家，她有些失落地问：“你要去多久？”

“我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这么久！”这个回答让江盈更失落了，她的生日还有四个月左右的时间。

“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才不会想你。”江盈一口一口地喝着酒，似乎喝点甜的东西才能缓解一点她的难受，酒很快见了底，她还想再开一罐，被江宗源拦住了：“再喝就该醉了。”江盈放下酒向房间走去，莫名地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她以为可以和江宗源相处很久，没想到就只有短短几天，之前自己几次佯装要走呢？似乎是知道江宗源会挽留自己所以才能有恃无恐地和他斗嘴。自己哪有什么生气的理由，既然没有一点理由她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这没来由的情绪让江盈心烦意乱很久才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