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每次遛豆豆，我都会选择镜框眼睛。毕竟，颇擅运动的豆豆偶尔会牵着我提速。隐形眼镜很容易就被风吹丢掉，相比之下镜框眼镜要稳妥的多。

当然，镜框眼睛也会给我带来烦恼。例如现在，我推开了拉面店的大门，室内外的温差瞬间让我的眼睛布满了雾气。

朦胧中，我抱着豆豆向吧台方向喊道。

“你好老板。今天还营业吗？”

“我在这边。”老板的声音悠悠的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不好意思。”场面尴尬着，我用手指给眼镜内侧的哈气扣出了两个缝。

“请问，这边还营业吗？我点一碗面就可以。”

“你坐下稍等吧。”老板上下打量我一眼，起身准备走进后厨。

“内个……我可以带狗进来吗？哦……如果不行我可以给面打包。”

很少有餐馆会让宠物入内，我也很尊重每一家店主。如果此时老板稍有不悦，我打包也是没关系的。

“面打包还怎么吃啊？等你拿回家不都坨掉了。没关系。反正今天也不会有人来的。”

“谢谢老板。”我感恩的坐了下来，这么冷的除夕夜，能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拉面真的是挺幸福的一件事。

没过多久，老板从后厨走了出来。

“面好咯。我这还有刚做好的寿喜锅跟章鱼小丸子。出门在外都不容易。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吧。”老板热情将菜端了上来，我便也不好拒绝。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镜上的雾气，仔细打量着老板。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浓眉大眼，这个颜值出道都绰绰有余，当面馆老板真的可惜了些。

“可惜了……”

“嗯?什么可惜了?！”

卧槽，我怎么能给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哦，我是说，这么好吃的美食，要是今天错过没有吃到，那真是可惜了。对……美食。”

我用微笑掩饰着尴尬，极力的解释道。

“你家不是本地的吧，因为工作没回去家吧。”我低头笑而不语。

“一猜就是。要不谁会在除夕夜来我这觅食呢。”

“那你呢?怎么过年也没有回家?”家是我不愿提起的话题，因此我连忙转移。

他点燃一根烟，眼中满是伤感。

他家是农村的。小时候爸爸妈妈离婚。妈妈改嫁，爸爸又娶了个后妈生了个妹妹。他很小就出来打工，后来有了手艺，自己便开了餐馆。

他说，这个城市这么大，他每天面对着高耸入云的楼宇，他幻想着某天能在这群起的楼宇中，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窗户。

他说，每年除夕，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都市，漫天的璀璨烟花，他的内心是煎熬的。爆竹声越刺耳，内心会越孤独。上天在分配幸福这件事上，可能是把他遗忘了。

难以想象，高颜值的餐馆老板背后，竟是这般心酸。除夕畅谈后，我对餐馆老板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可怜?……谈不上，同病相怜?……也谈不上。他内心的体会与渴望，又何尝不是我的呢?

时间不早了，我准备起身离开。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却被他制止了。

“谢谢你陪我过年。今天这顿我就不收你钱了。以后常来就好。”

“好。你家东西很好吃。可以外卖吗？有没有名片什么的?”

“我家是面馆，从来不做外卖的。可这大过年的，除了我家恐怕你也遇不上其他营业的小馆了。”说的也是，这一路走来，除了他家真的没有一家开门营业的。

“这样吧！我俩加个微信，这两天店里没什么生意。你要是想吃我做的东西，我单独给你送。”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加了微信，我便离开。

我站在店外看着他收拾的背影，竟有一种看到自己的错觉。

与偌大的都市相比，我们两个人像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源自我们内心深处的悲伤不尽相同，我却能够读的懂他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