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黯,相思念。
君归来,钟声晚。
月映池塘,竹影错乱,与君共叙缠绵。
又恍然大梦初醒,可怜人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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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清晨。
赵莲心静坐在八宝梳妆台前,认真地描眉画鬓一番,身后站着丫鬟夏儿,正端着胭脂水粉侍候着。
只见那赵莲心边化着妆,嘴上边不由的叹气。身后的夏儿也都全听在心里,忙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唉声叹气的。”
赵莲心勉强缓过神儿来,手中缓缓放下紫木梳子,面容凄凄惨惨的有些难堪。
夏儿又忍不住问了句:“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奴家啊?”
赵莲心抬头,眼瞧着面前的镜子,又哀声叹气道:“夏儿……”
夏儿:“小姐。”
赵莲心:“昨晚,我似乎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夏儿重复:“奇怪的梦?”
赵莲心点点头。
阳光透过雪白的窗纸,全洒在了两个人的身子上,没有半点丢在地面。
夏儿靠近赵莲心道:“不知小姐做的是何梦啊,能不能告诉夏儿?”
赵莲心皱起眉头回:“梦见瞧戏了。”
夏儿:“瞧戏。”
夏儿着实有些不明白。要说瞧戏,别说是小姐赵莲心了,恐怕就连自己都跟着瞧了不下百十余场。何况,就连当年给慈禧太后唱过戏的角儿,她都亲眼目睹过。所以,如今这世面,还有什么戏她没见过的。
夏儿不慌不忙,接着问:“小姐,这梦倒是平常啊,哪里奇怪了?”
赵莲心急忙摇头:“不,夏儿,是奇怪的。可我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这是为何?”
夏儿听完,心思精明道:“那小姐瞧戏过程中可有别的事发生?”
或许经此过问,话语不由的点亮了心里的灯。赵莲心激动的回话:“有的、有的。”
夏儿跟着问:“那小姐可还记得是何事?”
赵莲心回想片刻,言道:“要说戏,倒是平常戏,唱的霸王别姬。只是梦醒前,我只觉得台上那角儿似乎从头到尾都在瞧着自己,可每当我想努力看清他的面容时,梦就醒了。”
“嗨……”
话到这里,夏儿竟多少有些明白、有些心喜,言道:“莫非是小姐梦到自己的意中人了。”
但又马上补了句:“可话说为什么是个唱戏的。”
赵莲心不以为然:“夏儿,如果梦里的人真的是我如意郎君。就算他是个唱戏的,那又有何妨呐。”
夏儿吞吞吐吐,本想说些什么,可又无话可说。
其实夏儿想说,世人皆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戏子登台表演,过的是人走戏终的活儿。自然习惯了伪装,看惯了人走茶凉。终日在别人的故事里流下自己的眼泪,这样的经历,真的难以表露出来的自己的真实情意。
令人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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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过后。
依照请柬约定,老师傅带着白水苏还有众位师弟们急忙赶到赵府门外等候。
而那天迎接他们的,正是赵中林与大半个宗族的人。老师傅拜完赵老爷子后,开始在后院布置起行头,准备登台开头嗓。
白水苏行头装扮过半,小师弟突然跑过来笑着说:“师兄、师兄,听说赵府的大小姐特别的美,你见过没有?”
白水苏觉得小师弟是在说玩笑,也就没多理会,而是继续装扮行头。
没想到三师弟随着他说话:“之安师弟,莫非你见到了?”
小师弟兴高采烈,满脸自豪:“当然。”
三师弟看看白水苏,又问小师弟:“那她好不好看?”
小师弟又得意洋洋:“当然。”
此话既出,于是三师弟开始刨根问底起来:“那她爱不爱喝茶?眉眼长的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裳?小师弟快说、快说……”
小师弟咳嗽两声,竟当面做起买卖来:“三师兄,那您的这身行头……”
三师兄毫无犹豫:“回头肯定借给你穿,你快说、快说嘛。”
小师弟贴近三师兄耳边,细言细语一番。
话说了许久,白水苏总觉得背后非议她人似乎不太文雅,只能出口制止。
白水苏说:“三师弟、之安师弟,你们难道不怕师傅责骂吗?”
三师兄戛然而止,愣了半天,瞪眼看了看小师弟,直起身,不敢再听,不敢再议论。
只有小师弟意欲未尽:“大师兄、大师兄,你要不要也听听看。”
“要不要也听听看啊?”
白水苏:“…………”
无奈,白水苏只好闭目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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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十分。
彩堂之上,琴瑟四面环响。
彩堂之下,宾客熙熙攘攘。
白水苏立于后台,稳稳当当的重复起先前已经完全记牢的戏词。
老师傅也坐在后台,正上着妆。白水苏重复完戏词,深深呼了一口气。十三年来,这是他与先生的第一次同台表演。他明白,此场表演,至关重要,所以,他压力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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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边。
赵莲心坐在花园内,数着盛开的牡丹数目。
可虽然赵莲心眼睛里瞧着牡丹,可她心里却早已远去,不知飘向哪里。
或许,她还是在意那场匪夷所思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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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夏儿刚刚帮赵小姐买完香料从外归来,忽然听见府上有戏腔传来,便急忙赶到花园里,正巧碰见赵莲心站在围墙边向外观望着什么。
赵莲心见夏儿过来,心中急切:“夏儿,你可听见府上的戏腔声了吗?”
夏儿走近赵莲心说:“小姐,我全听见了,听这唱腔,还不错呐。”
“唱戏!”
赵莲心突然激动万分:“莫非梦里是真的?”
夏儿说:“既然如此,小姐不妨去瞧上一瞧,看看是否与梦中所见的一样。”
话不多说。
赵莲心梳妆打理完毕不过小半个时辰,又在花园里采下了一丛牡丹来,小心地拿在手心里,似乎还有些香气。
赵莲心想:如果那里真有我如意郎君的话,那么我就义无反顾的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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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戏台之上,白水苏与师傅可谓默契十足。无论是基本四功唱念做打,还是五法手眼身法步,他都用的行云流水一般简洁明了,引得台下观众可谓无一不热情高涨,欢呼雀跃。
下了台,白水苏自然也得到了先生的夸赞。
老师傅欢笑开口说:“水苏阿,今日见你真犹如昨日里见我啊。”
“妙哉,妙哉……哈哈哈哈。”
白水苏听闻,不由谦虚道:“哪里,哪里,分明是先生平日里教导有方罢了,水苏才能有今日之功啊。”
话语刚落,众师弟齐声唏嘘不已、笑声四起,他们嘲笑白水苏实在太过于谦虚了。
然而笑声也刚落,后台突然涌入一群人来。打头进来的,是府上管家高云攀。
老师傅见状,急忙迎接:“高管家,您这……是何用意?”
白水苏只见管家身后,还紧跟着一群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和两个姑娘,样子似乎有些来者不善。
再看高管家,压根没有理会老师傅的言语,而是在白水苏这群人里打量了一番,就转过身去,朝身后低下头来,细声细语道:“小姐,人都在了,您瞧瞧吧。”
高管家话音静下,又从那堆年轻汉子里走出两位姑娘来。白水苏本想瞧看她们的容貌,但可惜的是,两位姑娘脸上都蒙着面纱,根本看不清五官来。
两位姑娘与高管家一样,只是在人群里打量了一番,便走开了。
临走时,白水苏似乎还听见她们之间的几句谈话。
其中一位姑娘说:“小姐,你瞧他们脸上都布着妆容,看不清啊。”
另外一位姑娘点点头:“算了,那就改日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