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待杨戬设法取回魔家四将的法宝时,已至丑时二刻;
哪吒情绪低落,等的时间久了,渐渐靠在树边睡了过去;
杨戬收起变化之术,缓步靠近哪吒身边,俯身蹲下,凝神看向小憩的少年;
此刻的哪吒未经后世的风雨,依旧是那个性烈如火,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前世,自他第一眼见到哪吒,便对眼前的少年人生起了兴趣,他明知道因魔家四将一战假死,令哪吒自责愧疚良久,从而致使两人成了日后的欢喜冤家,时不时就会当着众人的面儿吵起来,哪吒也因为和他顶嘴、怄气,没少被姜子牙打板子;
可后来也不知怎的,欢喜冤家渐渐变成了生死兄弟,可以毫无顾虑的将后背交托给对方……
耳畔常常会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风趣幽默的调侃,甚至还有一颗肆无忌惮的真心;
杨戬的心一点点沉沦了,他并非像自己所表现得那般铁石心肠,如此至纯至真的少年,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不会动心,可他身负血海深仇,他要面对的是三界至尊,他如何敢将心爱之人置于危险的境地?
封神拜将的那日,杨戬真切的看到玉帝是有多么的喜爱和器重哪吒,甚至不顾一众老臣的反对,毅然决然的将哪吒收为义子;
哪吒的未来是一条平坦的康庄大道,他绝不能将那个至纯至真的少年也拖进和自己一样的、暗无天日的泥潭中,所以他选择放手、选择装傻、选择将自己“囚禁”在石门里,坚决不去触碰哪吒捧在手心里的、不求回报的爱!
“如果这是一场梦,只希望能让我多停留片刻,多陪陪他……”
指尖所触,温热而细腻,少年的肌肤胜雪,与二八年华的佳人相较也是平分秋色;
前世,少年领中坦元帅一职,南征北战,受过的伤更是数不胜数,偶尔只有在哪吒重伤昏迷时,他才能依着本心,如此近距离的照顾哪吒,其余的,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不等少年发现,就要匆忙离去……
像如今这般肆无忌惮的相伴,仿佛置身于梦境,是杨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情境。
“你在做什么?离我远些!”
哪吒被脸上的触感惊醒,睁眼先是一片漆黑,借着指尖真火的光芒,这才看清眼前之人的身份,怔忡过后,哪吒赶忙和杨戬拉开了距离,厉声呵斥到;
“我……混元珠伞已经拿到了,林深露重,当心受了风寒,还是早些回丞相府吧。”
现在的哪吒对他只有抗拒的情绪,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再等等吧,相处久了,哪吒一定会像前世那般对自己动情的;
无论如何,这一世,他不想再纠结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他只想好好补偿哪吒,寻一处山林,一间竹屋,三两片田地,于他二人,足矣。
“……杨戬!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可不想因你的疏忽致使西岐三军受挫,万事当心!”
看着杨戬一步步离去的背影,哪吒终是不忍,开口警告了两句,只是不等杨戬回头,便匆匆唤出风火轮,逃离般的向西岐飞去。
“别扭的小冤家……”
杨戬驻足不前,听着身后慌乱的脚步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心软的少年一如往昔,总是这般的“口是心非”,无意中透露出自己可爱的一面。
次日,魔礼红察觉不见了混元珠伞,闹得军营人人难安,魔礼青以为营内进了奸细,更加重了巡营的守兵,郁郁不乐;
又一日,混元珠伞依旧不见踪迹,但魔礼青派去西岐城内探视的斥候来报,传西岐高挂免战牌,白绫缀满城楼,疑是姜子牙新殇,举城悲恸不已;
魔家四将心中大喜,认定是前日花狐貂偷袭的功劳,魔礼寿还抱着花狐貂一阵亲昵,杨戬恶心的险些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报——禀报元帅,有将在辕门讨战,声称要替自家师叔报仇雪恨。”
“报仇?大哥,看来姜子牙是真的死了,姬昌少了一大智囊,我们攻下西岐,指日可待!”
魔礼海大笑两声,似乎已经看到了班师回朝的得意景象。
“西岐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四弟,随点人马,随我出营会战!”
魔礼青驾马而行,出得营来,只见一小将着红袍团龙服,金冠束发,前砌金锁铠,烈焰飞额,座下凛凛威风的玉麒麟,手中两柄银锤骇人;
“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小爷姓黄名天化,是你祖宗!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是我师父!你太祖正是大名鼎鼎的武成王黄飞虎!孙子,还不赶快下马投降?
少年人一对剑眉飞扬,出口便是轻狂之言,惹得魔礼青大怒,驾马直取黄天化首级;
战鼓声声震天,响彻云霄,魔礼青终究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剑光飞武,不过二十个回合,就被他发现了黄天化的破绽,随手带起一白玉金刚镯,一道霞光飞过,正中黄天化后心,将人砸在麒麟背,登时便一命呜呼了!
“魔礼青,好久不见!”
眼看长剑直取黄天化首级,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杆长枪砸飞了出去,魔礼青躲闪之际,已失先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哪吒将黄天化扔回了玉麒麟的背上,奔向西岐城内;
“又是你小子坏我好事!”
魔家四将初战西岐便被哪吒毁了大计,一枪挑断了魔礼海的四弦琵琶,此战又被他救下了黄天化,真是扫兴!
“一对金鱼眼,越瞪越大,当心再蹦出来了!”
哪吒双手抱在胸前,嫌弃的瞥了魔礼青一眼,也不急着走;
“混账东西!”
魔礼青忍无可忍,祭起金刚镯杀向哪吒,却只听一声脆响,白玉金刚镯撞上哪吒的乾坤圈,碎成一缕粉末,随风而逝…
“就这质地,三岁小孩用土捏的都比你这经摔!
哪吒耸耸肩,眼中带着几分同情的神色看向魔礼青,长叹了一口气后,转身而去。
“孺子莫走!可敢与本将军大战三百回合?!”
“大哥!穷寇莫追!当心中了他们的埋伏!
眼看魔礼青急火攻心,驾马欲追,魔礼海和魔礼寿赶忙将人拦下,好言规劝到。
哪吒毁了魔礼青的金刚镯,转身回了营中,只见黄飞虎正抱着黄天化的尸体痛哭失声,姜子牙等人也闷闷不悅,愁容满面;
“三哥,呜呜呜……”
天祥钻进哪吒怀里哭个不停,哽咽的声音听的哪吒一阵心疼;
“莫怕,天化表兄不会有事的。”
哪吒抬起衣袖,轻轻拭去天祥脸庞的泪痕,柔声安抚着;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童自殿外走来,下拜稽首到:“弟子见过师叔,此来特奉师尊道德真君命,背天化师弟回山门救命。”
“道长是说我儿还有救?”
黄飞虎哽着嗓子,一双虎目泛着泪光,迟疑的问到;
“武成王还请放心,这只是师弟的命劫,无伤性命。”
道童带回黄天化,不过一个时辰,便在清虚道德真君的灵丹妙药下回了生机,更得了一件了不起的法宝,名曰——攒心钉。
姜子牙大喜,第二日点将迎敌,于西岐城外决战魔家四兄弟;
“你没死——”
魔礼青怒不可遏的用剑指着姜子牙,后槽牙咬的声声作响;
“自然是小爷!昨日被你偷袭丢了面子,今日,定要与你分出个雌雄!”
黄天化以为魔礼青在说他,登时生起冲天杀意,不等魔礼青回话,提起双锤杀出阵营;
“丞相,天祥请战!魔家兄弟昨日伤我大哥性命,此仇不共戴天!”
“大敌当前,小心为妙。”
姜子牙点了点头,话音刚落,就见天祥驾马出阵,提枪迎战魔礼红。
战场中央,四人来来往往,打的好不热闹;
哪吒懒洋洋的靠在四不像身上,把玩着手中的火尖枪,好似没什么能让他提起兴趣;
“今日怎的如此沉闷?可是在担心杨戬不成?”
姜子牙抿起一道宠溺的笑,握着打神鞭在哪吒的肩膀上戳了戳,戏谑到;
“师叔请注意措辞,我与杨戬不过是同门之谊,并无交情,为何要担心他?师叔若是真的好心,还请抽空将那人赶去别的跨院居住,我嫌吵!”
“这可由不得本丞相做主,杨戬毕竟是三代首座弟子,本丞相如何敢命令他?”
姜子牙挑了挑眉,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
“不怕师叔不敢下令,只怕是师叔不想下令,毕竟南跨院离丞相府正堂最远,师叔也能躲个清静,不是吗?
姜子牙配合的点了点头:“此言不虚,毕竟年纪大了,听不得年轻人的聒噪。”
哪吒没好气的白了姜子牙一眼,继续玩起了手腕上的乾坤圈。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档,战场之上已有了定局——
黄天化祭出法宝攒心钉,一击正中魔礼青前心,只听一声惨叫,魔礼青已是倒地不起;
魔礼红为兄报仇心切,怒不可遏,甩开天祥,横握起方天画戟向天化杀来,然未至身前,又被攒心钉击中前心,落马而亡…
“腌臜小贼!伤我二位兄长!花狐貂,吃了他们!吃了他们!”
魔礼寿怒火攻心,自豹皮囊中抓住花狐貂,捏起脖颈,向黄天化的身上甩去;
天化不知此物是杨戬变化之术,眼看又要甩出攒心钉,哪吒却快他一步,一把揪住花狐貂的尾巴,将小东西抱到了怀里;
“哪吒——这可是吃人的孽畜!”
“是吗?”
哪吒淡淡一笑,在天化和魔礼寿错愕的目光下,花狐貂扒在哪吒的肩膀处,毛茸茸的脑袋在脖颈处蹭来蹭去,十分的亲昵;
“貂儿!你在做什么?赶快吃了他!吃了他!”
魔礼寿气急败坏的直跺脚,然而花狐貂根本不愿理会他,只一味的躺在哪吒怀里打滚,舌尖轻轻舐过哪吒圆白的指尖;
“你——不许胡闹!”
哪吒陡然抽回手指,轻轻捏了捏花狐貂的小爪子,警告到;
“小师弟,你的耳尖为何总是如桃花般粉红?莫不是又害羞了?”
杨戬变化的花狐貂轻盈的落在哪吒的肩头,靠近耳旁,温声细语的调侃着,不等哪吒反应,便跳下肩头,卸下变化之术,面无表情的看向魔礼寿;
“怎么……怎么是你!我的貂儿呢?我的花狐貂在哪儿!”
“莫急,你很快就会去陪它了!”
杨戬冷冷的勾起嘴角,不等魔礼寿杀来,便握着哪吒的手腕,将人带回姜子牙身旁,剩下的事,与他无关!
“道兄,逾矩了——”
哪吒试着将自己的手腕抽回,可杨戬的力气太大,根本奈何不了,不由一阵恼火;
“刚刚冲出来抱我的时候,也没见你守着死规矩啊?”
杨戬仗着金吒、木吒不在,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什么也不撒手;
“小爷那是怕你被攒心钉串成串儿烤了,影响我大军势气!你可别多想!”
哪吒冷哼一声,挣脱不开,索性就任其拽着了;
“多想什么?师弟不说清楚,为兄怎知自己是否是想多了呢?”
“你——你别太过分!”
杨戬混不吝的态度着实气到了哪吒,现在的杨戬,比前世那个冰块更惹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