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四散的火光在眼前炸裂开来,随着憋闷的压迫感,意识渐渐消散……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不过也好,没了他在身边讨嫌,那人的眉眼也能舒展开了……
“小弟、小弟、快醒醒……”
“哪吒、哪吒,别睡了,爹来了!”
好熟悉的声音……
沉睡的灵魂渐渐被唤醒,随着光影的聚焦,仿佛又看到了人间……
“大哥、二哥?你们……”
眼前晃动的两张稚嫩面孔对哪吒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可在他的印象中,二人早已归入灵山帐下,青灯古佛相伴;
“睡傻了吗?你这心可真够大的,爹正在来祠堂的路上,你赶快跪好了,省的又挨一顿家法,徒惹人心疼。”
木吒从蒲团上拽起哪吒,整了整小孩衣服上的褶皱,又将人摁在了蒲团上。
“小弟,听大哥的话,爹要是问起来,你就赶紧认错,别再和爹顶嘴了。”
“就是,你这小身板要是再挨两鞭子,半个月都别想再下床了。”
金吒和木吒围在两边,苦口婆心的劝着;
哪吒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内心惊骇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困惑……
儿时的记忆对他而言太过久远,两位兄长和母亲对他自然是极宠的,可调皮的性子对上古板的父亲,哪吒也没少挨教训,住祠堂的日子加起来都超过了他住在自己房间的日子;
“脚步声近了,抓紧认错啊。”
木吒拉着金吒的袖子拽了拽,连忙顺着祠堂的窗子溜了出去;
李靖是武将,步子沉,几十米外都能清楚的听到;
兄弟二人临走还不忘冲哪吒比划一下,让他好好的向父亲道歉。
说起来,金吒的性子随母亲,温润如玉,谦卑有礼,而木吒的性子更像他们的舅舅黄飞虎,直率中透着几分固执;
哪吒记得在自己出生时,二位兄长便向各自的师父告了长假,一直待在家里陪着他,生怕父亲冲动之下又要弑子……
总得来说,在母亲和二位兄长的宠溺下,儿时的哪吒也算是陈塘关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了,没少给李靖惹祸。
“爹……”
“嗯,夜深露重,你娘怕你受凉了,让我给你送件衣服,穿着吧。”
李靖常年一袭湖蓝的锦袍,一针一线都是李夫人亲手缝制的,包括哪吒兄弟三人的常服在内,从未假过他人之手机,夫妻二人算是竹马青梅,伉俪情深;
其实过后想想,李靖逼哪吒偿命、砸他金身,也只是尽了为官之责罢了;
若哪吒一味逃避,最终致使龙王水淹陈塘关,整座总兵府都要受他牵连,成为千古罪人。
错非一人,哪吒所恨的,无非只是李靖的情薄,憎怨李靖对自己避如蛇蝎罢了;
有些感情求不得,便只剩放下了……
“爹,天色不早了,您明日还要早起巡查,早些歇了吧。”
前世的执拗,使得他和李靖愈行愈远,父子成仇,直至他最终身死道消,也不曾再唤过李靖一声“爹”;
而哪吒最愧疚的,更是被他牵连而生恨的金吒和木吒……
“你可知错了?”
借着昏黄的烛光,李靖隐约在哪吒的眼中看到了饱经风霜后的沧桑,诧异过后,那双眸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澄澈和单纯,许是他眼花了吧,不过哪吒今晚给他的感觉显然不同于往日,终于懂事了吗?
“孩儿……”
哪吒微凝着眸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毕竟他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便继续跪着吧,等你什么时候认了错,什么时候再起来!”
瞧着哪吒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李靖直觉得自己刚刚是真的眼花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跪着就跪着吧,身下的蒲团应该是被金吒和木吒换过了的,板硬的棕垫上厚厚的铺了一层细棉,睡在上面舒服极了。
“既来之,则安之,天道既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便用来补偿前世所愧对的那些人吧,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感情,不属于我的,永远也不会属于我……”
小小的人儿挺直着腰板,释然一笑,前世动了不该动的感情,伤了许多无辜之人的心,今世便与他两厢安好,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