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记不清是多少次这样孤坐着在漫漫星空下等待天将破晓。闻隅靠在起伏不平的山岩上仰头头脑放空,细瘦的腿抬放在石头上。
也不知怎么地,突然有点焦虑。
她对小时候的事一向记得很淡,唯一例外的却是祖母拉着她的手,躺在一副漆黑的棺材里。
眼里含着泪舍不得离开她。
然后被人强行掰开了相握的手,她稚嫩的皮肤划出红痕。那些人面无表情地盖上棺盖,将祖母慎重地抬进了充满未知与恐惧仿佛是深渊一样的山洞里。
母亲解释说是祖母大限将至按照祖辈里的规矩须得把她安放在那里。
可那时闻隅虽年纪尚小却能准确地辨别出她语气的不对劲。她想趁着人群的缝隙钻进去,被爷爷发现后一巴掌打回来。
祖母是很疼爱她的。平时有她在其他人万万动不得闻隅,但是那天爷爷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从未听过的冷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这是她的宿命。”
宿命这个词好高深啊,闻隅听不懂。
她隔着厚厚的岩石莫名听见祖母眼泪滑落的声音。难过、无可奈何的心情交加。
后来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翻身。
父母一反往日的作息在深夜里昏黄的灯光下交谈着什么。
直到悄悄灭了灯,替她掖了掖被子母亲便出去了。闻隅用尽全身气力控制住颤抖的手,却在睁眼这一瞬间溃不成军。
用活人镇压某种东西来保佑后人的平安。这一次是年迈的祖母,下一次人选将在闻隅这辈人中产生。
尚在襁褓中的妹妹与闻隅之间做抉择。
那晚闻隅不过十四岁,却眨眼间成为了一个小大人。她知道她逃不过和祖母一样的宿命,于是安心接受来自族长的任何安排。
他们本意让她肆意成长,她绝对服从命令。相比起小哥的命数,她更珍惜现下分秒的生活。
善待所有人,唯独不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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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唇色发白。感觉浑身上下跟脱水似的无力,挣扎着说。
吴邪“我死了吗?”
小哥他们是在吴邪和阿宁晕倒后才找到两人的。吴邪完全不知晕倒后的经过,胖子本着吓唬他的心思压低嗓子说。
王胖子“你死了,我们又在地府里重聚了。不信你打一下自己试试。”
吴邪虽然天真但也不至于这么好骗。直接不客气地抬手拍了他一下,胖子不满地啧一声朝着小哥说。
王胖子“你怎么不打他呀。”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口吴邪简直要被胖子的智商给气笑了。他有气无力地控诉。
吴邪“我打得过他吗。”
小哥这时恰当地提醒胖子一句。
张起灵“他早就醒了。”
很热闹,真的。
吴邪大概也明白潘子和胖子突然出现在这的原因了。边和潘子叙旧边不着边地痛斥他三叔那个老狐狸,以及胖子这个见钱眼开的主。
闻隅沉浸在无边的思维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仿佛她天生就是被家族掌握在手中的棋子罢了。
她埋头手肘支在膝盖上,捂着眼睛难以揣摩此刻的表情泪水快要决堤。
跟前凑近一双军式皮靴。
闻隅忍着发红的眼眶狼狈匆忙地扫了眼来人。意有所指地。
闻隅“怎么过来了。”
阿宁塞给她一瓶水,挨着她蹲下。
阿宁“那边没意思。”
她是商人,对吴家的家事不感兴趣。自然没了听吴邪慢慢推理的耐心。
闻隅还是看破了她的企图。
闻隅“谈合作也得找对盟友。你应该和吴邪商量而不是跑来这。”
阿宁对她的话视若无睹。只是半蹲着与她面对面,却无意窥探她更深处的内心。
闻隅喉咙处的干涩涌上来。
用近乎卑微乞求的语气哑着嗓音逃过她的直视又夹杂着嘲讽地说。
闻隅“你离开好吗。”
求求你。
我这副颓废模样没什么值得推敲的。
放过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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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神色暗了暗,也不知道她想逃离的是面前的人还是不可抵挡的令她畏惧的东西。
闻隅看着阿宁的背影,鼻尖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