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谢允本人送的大礼放在床边,压住了一颗想要作祟的心,周翡这一觉睡的还颇安稳,至少没再陷入那个神神叨叨的梦魇里了。
她一觉醒来那种堵在胸口徘徊不去的沉闷消耗殆尽,身上也轻松了很多。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打开了谢允放在床边的那只盒子,里面躺了一对活灵活现的“幺”蛾子……没错,就是一对。
盒子造的有些长了,两只蛾子就零凌乱的散在了两端,靠左的那一只时年七岁,是谢允之前在永州送给周翡讨打的。至于右边那只,估计他爹今天才思泉涌,刚把它造出来。周翡将蛾子拿在手里摆弄了一番,发现翅膀底下还刻了俩字,左边是个允,右边是个翡。
周翡:“……”
她再一次在谢某人面前觉得自己实在太孤陋寡闻了。她打落地起真没听过有人把自己名字刻在蛾子上,还是背上刻了个“幺”的那种。
其实周翡本人也不是全然无辜的,她失手打翻的梳妆盒当时被稳婆随脚踢到了一边,谢允无意中在这一堆鸡零狗碎里发现了自己的“杰作”,又觉得它一人实在太孤单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雕了一个凑一对。
“喜欢吗?”谢允忽然从珠帘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周翡:“……”
谢允也没觉得自己能听到媳妇满意的回答,从身后拉过一个不伦不类的小车,周翡仔细一看是摇篮改装的。
周翡:“……”
谢允脑子可能真和普通人长的不太一样,创造力简直惊人。周翡一面侧身接过孩子,一面道:“谢大哥,我说你要么别开什么点心铺了,不当木匠真太屈才了。”
谢允手上动作不停,解开捆着床幔的绳子替周翡拉好了,又起身去将向南的窗子推开,勉为其难的伸出一只大长腿勾了把椅子坐下笑着回道:“好啊,媳妇想为夫做什么,为夫以后就做什么。”
床幔里头的周翡好半晌没了声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拨开床幔,问道:
“那他姓什么?赵?谢?”
谢允:“东京那头自然要教他姓赵的,起什么名也不归我管。至于四十八寨这头,自然是媳妇说了算。”
周翡腾出一只手打了他一下,谢允果真说到做到,不闪不避挨了这挠痒似的拳头。
周翡憋了半天忍不住笑出了声道:“谢什么?男孩不能叫红玉了吧?”周翡见谢允点完头没了下文明嘲暗讽道:“既然是你的儿子,那就跟着你叫,谢小三?”
“啧,你这起的。”谢允见她开心了臭不要脸的蹬鼻子上脸道:“还不如叫谢阿三,有你还有我。”
周翡:“……”
谢允得寸进尺道:“阿翡,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周翡:“……”
谢允如愿以偿后,才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垫在翘起的膝盖上,在周翡摩挲拳头的时候不紧不慢写下了“谢桥”,连着笔一起递给了周翡。
谢允:“应谢星桥鹊驾,得度银汉迢迢。也谢桥畔旧石朱颜未改。”
周翡忽然想起自己曾蹲在树上问他道:“曹宁的端王到底是哪个‘端’字?”
谢允:“‘端茶倒水’的端。”
周翡:“那你又是哪个端?”
谢允:‘‘君子端方’的‘端’。”
……
原来不一样吗?
周翡写着突然发现手中的笔写了许久也没有要她添墨的意思,手贱掰开了笔杆,发现里面有一只小小的墨囊,等她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却发现笔杆兄弟俩不屈不挠的闹别扭,怎么着也不愿合拢了。干脆挂着一脸讨好的笑,两手一摊,递给谢允。
谢允糟心的叹了口气,抽走了周翡手中那张画满了王八的纸,又揉了揉周翡的头发道:“唉,美人,我说你这字……是狗爬出来的吗?”
周翡:“……”
等次日天明,谢允提了一篮子菜回来见周翡两指夹着那只新添的幺蛾子,估摸着自己在周翡脑子里绷带都已经打了好几圈了,为了不劳烦毒郎中去学一套入梦的法子,放下菜篮,十分积极的抱了两个枕头过来,让周翡舒舒服服的靠着,又将被子给她塞严实了。
周翡睡眼朦胧的调侃道:“你又犯哪门子病了?”
谢允一本正经道:“相思病。”
周翡还没组织好冷嘲热讽的词就被谢允抢先道:“嘘,闭眼。”
周翡没睡醒的时候格外的听话,两眼一闭又去见周公了。
男丫鬟谢三轻车熟路的掏出了一把梳子,将周翡三千青丝理顺了,也不知怎么绕了几转,再斜斜的插了根发簪进去。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亦知。
周翡被他再度揉醒,睁眼便看见自己的头发上插着的新发簪。材料真廉价到没法细说,十有八九就地取材。雕工却精湛到了一定程度,末端那一尾鲤鱼活灵活现,仿佛刚从水中游出来,被谢允拿几根水草捉着绑竹签上了。最起码让周翡觉得他的手跟他那开跑马场的嘴称得上门当户对。
谢允:“昨日那两只蛾子是逗你玩的,这个才是送你的礼物。”
敢情昨日那盒子里的东西被这厮狸猫换太子了!难怪那盒子长上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