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推。”
被呼唤着名字的人有着一双漂亮的金棕色的眼睛,一席湖泊般静谧美丽的长发。
他穿着比他自身大了几号的衣服,披肩松松垮垮地快要掉了下来,手上还拿着一杯热咖啡,呆呆地坐在公园的长椅等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侧头看向声音的源头的方向,眼神蕴满了淡淡的迷惑。
“你好?”
他又一次忘记了自己。
“你好,我是龙井,幸识。”子推燕还是满眼的迷惑,手还是乖乖地搭在龙井伸出的手掌上,手指微微蜷缩,指尖轻触过他的手背。
虽然他忘记了,身体也在抗拒,有些沉积已久的习惯却无法轻易改变。
龙井借力让他从长椅上站起来,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爱人又单薄了不少。
替他披好披肩,把咖啡换到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牵起他原先那只还残留咖啡余温的手,轻轻握住不让逃离。
两个人成为爱人已经的那一天到现在,已经逼近七年之痒那个特殊的年限了,还没到,子推燕就患上一种罕见的超出龙井常识的病。
这种病并没有给他们造成多少隔阂,子推燕还是会跟随自己的习惯接受他,至少龙井这样认为。
起初是每天早上的日常问候,到现在离开一会儿爱人就会把自己忘了。从一开始坚定牢固地认为子推燕对自己的爱充满自信的龙井,经历了数次被不留痕迹地推开的轨道,这份爱的牢不可破也有了丝丝缝隙,蔓延成怪异的蛛网痕迹,恍惚间迟早会分崩离析。
喜欢,太过于简单。
爱,又少了那么几分真情实感。
他们之间没有嘴上诉说的誓言,只有一次次的邀请和默许。
他们不会亲吻,只是喜欢与对方对视。
最开始,那双漂亮的金棕眼睛挤满了他的视线后,龙井他先逃避了,不敢正视那静默的美丽。
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一点点将那目光融入骨血,再也忘记不了,也更为渴求。
谁喜欢谁,谁先告白,并不重要。
连谁先爱上都不能准确地判断。
自信,龙井自信的也不过是他们的关系,对于感情的自信还没有子推燕来得直白。
相爱了几年,龙井依旧会小心翼翼地对待对方,生怕对方化在手心,溶入舌尖。
子推燕则是始终在岸边等待,在他需要的时候让他有所依靠。
“子推?”
“子推!”
“子推。”
龙井每次都会念着他的名字,每次都要念得清晰又缠绵,每次都要子推燕有所回应才能放心。
子推燕也会一遍遍地回应他,用他本就单薄的身子给他安慰,用他本来早就平淡无波的心任龙井轻拨出层层涟漪,用他的冰冷传递给他温暖。
“我是谁?”龙井按捏着子推燕的指腹,指向自己的位置,眼里溢满了宠溺又不免掺杂了容易破碎的期望,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的模样。
子推燕没有说话,即使他忘记了他最爱的人,依旧不会回避他的目光,一直正视着那双深情的如同雨后翠竹的眼睛,不过此时那双眼睛却如雨后晨雾遮盖的绿意般看不清。
他甩开龙井的手,很明显地感受到龙井的不安,手抚上他的脸,低喃着:
“别笑了。”
“我是谁?”他又重复了一遍,就像先前重复过的几千遍一样,仍然不肯死心。
子推燕眼里的金光明明灭灭,他盯着那双眼睛良久,痛苦地抱住头原地蹲了下来,记忆撕裂的感觉似针刺入头皮般的尖锐感,想要不再痛苦唯有忘却关于最爱人的记忆一条路可走。
“你是龙井,我的爱人。”
龙井的笑意逐渐减弱,他的笑容连同他的自信还是一次次地消失了。
他还是选择又一次环抱着自己的爱人,在他耳边低语:
“忘了我吧。”
还是狠不下心。
但如果真的让子推燕忍受那种痛苦的全过程,通过了的还真是自己的子推吗?
这是龙井从幼时至今最不敢设想的事情,第一次是让子推燕接受自己,第二次则是现在让子推燕是否接受他们的回忆。
还是忘了好,对他,也是对自己。
龙井再也不会提起那段记忆了。
子推燕却一直不肯放弃。
他宁愿自己痛苦,也要找回记忆将它永远留存下来,可怕的执着。
“龙井?”
“龙井。”
“龙井!”
这次换他一遍遍呼喊着龙井的名字,低怨得仿佛能泣血,这时却不会有人给他回应。
无论他怎么呼喊,都是他对爱人记忆里短短的一段,下一次又被刷新重来。
始终看不到回应,还是莽撞地想要训回当年的珍宝。
哪怕留下一句他对自己轻念的我爱你俗套的话。
他们不会主动说些俗套的话,只喜欢对方不经意间与自己的默契。
自然而然地牵起手,总是会不经意间与对方目光相撞,随时都在等候对方的拥抱,一切一切,都是易碎的回忆,是被视为珍宝的记忆。
记忆被龙井珍藏在角落,子推燕一直在寻找却触碰不到。
“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吗?医生。”
“有,不过......”那位医生细细地看了一遍子推燕的病历,略微沉重地说道:“您的爱人真的能接受吗?”
龙井沉默了良久,在免责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会的。”
医生收起那份协议书,放进了带锁的抽屉里,心里想着希望如此。
“子推燕先生,你感觉如何?”新来的护士不懂事,对着刚出手术室的俊美病人直接发问,看到病人晕头转向的只好心地扶了一把。
子推燕平复了一会儿脑海里澎湃的以前的记忆,却感觉自己还在心悸,连忙向身旁的护士发问:“一直陪着我的那位龙井先生呢?你见过他在哪里吗?”
“抱歉先生,从刚刚到现在我没有见到您的陪同家属。”
兜兜转转,医生还是看到了原来那位病人家属一直操心挂念的病人,并没有像他所说的那般真的接受他的死亡事实的模样。
有怨气但很安静,不知道自己爱人做过什么的模样。
“如果您有疑问,请在这上面也签上自己的名字。”
同一份免责协议书上还是落上两个紧紧相依的名字,带锁的抽屉下还压着签了医生爱人名字的几张纸。
“何苦呢?”
忘爱症候群:由于某种原因忘记了最爱的人。一直在拒绝对方是此病的特征。不论回忆起多少次都还是会再度遗忘。能够治愈此病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所爱之人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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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虐啊,下期一定甜!!!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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