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他們的身影越來越遠,聲音也越來越飄渺,一陣微風拂過墳頭,發出了彷彿是歎息的聲響。
生活可以漂泊,可以孤獨,但靈魂必須有所歸依。
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確,不管多麼崎嶇不平,都比站在原地更接近幸福。
幸而,藍忘機找到了靈魂可以歸依之處,也找到了正確行進的道路,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幸福。
往事隨風,早該逝去,早該放下……早已放下。
清明節過後,藍忘機放了孟瑤出宮。而孟瑤出宮後搖身一變,成了當今陛下的私生子,又被藍忘機認了回去,被封為雍王。
於是,皇子們的排序便隨之而動,孟瑤變成了四皇子。
對於孟瑤的身世,朝堂市井都難免議論紛紛,可是當今天子乾坤獨斷,容不下半句異聲,於是吵鬧了三兩個月後,漸漸便沒了下文。
況且御牒都入了,事情已成了定局,說得再多,也無所益。
清河聶氏當屬一流世家,族長聶明玦性格剛正不阿,嫉惡如仇,還十分得藍忘機的重用。
為了鞏固孟瑤的地位,也是因為孟瑤和聶懷桑早年便相識,而後相知,最後已然相許的關係,藍忘機便為他們賜下了婚事,還令欽天監算好良辰吉日,令孟瑤於宮中成親,並於宮中賜下飛霜殿供二人長住。
這下,孟瑤雖沒有皇太子之名,卻有了皇太子之實,朝堂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氛圍又重新沸騰起來,顯得格外的熱鬧。
但凡上過朝的,就沒有沒見過這位孟瑤的,也正是因為見過,反對之聲越發多了起來。
畢竟孟瑤其人,出現在朝臣們眼中時,是以太監的身份啊。如今便是恢復了皇子之身,大家也只當他多了幾分尊貴,卻不會多上幾分尊重,因為他是無根之人。
可是如今,皇帝為他賜婚,嫁於他的還是清河聶氏子弟,這就出現了兩種可能。
一種,便是無根,也要為其娶妻,為孟瑤正一正名聲。
一種,便是從一開始便沒有淨過身,卻一直在後宮中晃蕩,就算他聲稱一直呆在皇帝的身邊,也難免讓孟瑤的身上多了幾分穢亂後宮的嫌疑。
前一種,可是拉攏清河聶氏,後一種,可以使言官參孟瑤,而無論哪一種,都足以讓別有用心之餘,攪得朝堂大亂。
無論怎麼說,成年的皇子們雖然都已經被皇帝判了出局,可未成年的皇子們到底還有呢,尚有競爭之力,何苦非要奉一名妓子之子為皇太子?乃至未來的皇后?
這些時日以來,因為皇帝的看重,而頻繁重用孟瑤,而孟瑤的能力也是眾人有目共睹的,可是他的身份到底使向來看重正統的朝臣們意難平。
可是隨著拉攏清河聶氏的舉動隨著聶明玦的喝斥而宣告失敗之後,連著奏折都被皇帝壓下而無疾而終,便有人打著法不責眾的主意,意圖在朝堂上同仇敵愾,請求皇帝莫要糊塗行事。
可惜了,藍忘機又哪裡會是輕易就能被威脅的。
想撞柱的,藍忘機以衝撞御前為由收監。想長跪不起的,則被他喚了侍衛來把人抬到皇宮之外跪著,還派了人來監看。有想辭官做脅迫的,藍忘機直接恩准其掛冠求去,隨即便點了人補了他的官位。
出頭的椽子先爛,有了前車之監,那些原先還沆瀣一氣官員們立時就消了心思,畏畏縮縮的模樣卻顯得他們如同鵪鶉一般乖巧。
如此,四皇子孟瑤的大好姻緣才沒被攪黃了去。
孟瑤從所謂的假太監搖身一變成了皇太子,聶懷桑就成了皇太子妃,婆媳二人名正言順粘在一起的時間就更久了。
可憐的孟瑤,好不容易娶到了心上人,聶懷桑比起權衡之道,反而更喜歡享樂,一點都不願意幫忙。
當初孟瑤與聶懷桑的相遇相知,起源於一次誤會,可是其中鬥智鬥勇的樂趣真的是讓孟瑤十分享受,那時候他便想著,有這麼一個聰明人相伴餘生,下半輩子怕都不會無聊了。
可結果呢?
娶了回來之後,聶懷桑就曝露了他的鹹魚本質,雖然聰明,卻一點都不愛動腦子,畫扇聽戲捉鳥摸魚,把一身的聰明勁兒都用在了敷衍孟瑤上,讓孟瑤時常對其恨鐵不成鋼。
只是人到底已經娶回來了,又是自己的心悅之人,況且聶懷桑為人清醒,獨立,更因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行事上自由而不放蕩,這些特質從來都沒變過,而且孟瑤就是喜歡他眼裡長著太陽,笑裡全是坦蕩的模樣。
當然,最重要的是,在外面陪著魏無羨玩鬧了一天之後,聶懷桑回來時總會帶著些許心虛,而這些許的心虛,正好被孟瑤利用著來好好的享受了一番閨房之樂,如此,也算是皆大歡喜吧。
況且,有時候孟瑤有些事真的處置不了的時候來尋聶懷桑,兩人有商有量的,辦事也事半功倍,也算是妻賢的一種了。
只是這樣美好的日子,隨著需要孟瑤處理的事務越來越多,藍忘機轉而成了位甩手掌櫃之後,兩位熱衷於體會上山下海樂趣而不得,只能在御花園裡拿人工湖以及假山來將就的婆媳二人只能分別了。
孟瑤為了政事之多而焦頭爛額之際,聶懷桑就會被強制性的幫忙。
而藍忘機輕閒了下來,就時常帶著魏無羨出宮遊玩——逛百花節的花市,放花燈,放河燈,在許願樹掛著許願簽,倒是十分寫意悠然。
藍忘機的作派,魏無羨大概明白了對方想要退位讓賢的打算,卻絲毫沒有反對的意思。
魏無羨並不貪戀權勢,皇宮裡的日子固然錦衣玉食,可卻少了那難能可貴的自由。最重要的是,魏無羨不希望藍忘機過於操心,他還想與對方白頭偕老,好好的過日子呢。
畢竟二人的年數差距近一倍有餘,魏無羨可不希望藍忘機早自己許多離世。
只是這份擔憂一直未能訴出口,魏無羨既是顧忌著藍忘機的自尊心,也是怕對方以為自己嫌棄其年紀大。
待到一年後,孟瑤處理朝政的手段越發純熟,藍忘機果斷禪位給他。接下來又做了近兩年的太上皇,確定孟瑤已經坐穩了皇位之後,這才帶著魏無羨搬至了夷陵新建的行宮中。
又是一年後
魏無羨扶著腰,顫顫巍巍的從床上坐起來時,藍忘機忙把軟枕放至其身後,讓他能舒服一些。
「腰是不是還很酸痛?要不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不用了。」魏無羨搖了搖頭,「你幫我按摩了,回頭又控制不住,那我的腰就得徹底廢掉了、」
看到藍忘機一臉失落的樣子,魏無羨趕緊轉移話題,生怕自己呆會一心軟就中了計。
「說起來,過兩天你就該整歲的生日了吧?」魏無羨心裡盤算著整歲生日是個大日子,該送些什麼禮物給藍忘機才好。可是這些年過生日,魏無羨但凡能送的都送過的,如今竟然也想不出個好的章程來,不由得有些心急起來。
「你最近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嗎?說出來供我參考一下。」
「我自始至終感興趣,也想要得到的,只有一個你罷了。」
「藍忘機啊藍忘機,你可真是……」魏無羨耳朵都紅了。二人都算老夫老妻的了,可是面對藍忘機面不改色的說著情話時,魏無羨還是會覺得格外的肉麻,但也格外的甜蜜。「你都是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能正經點。」
「……」藍忘機原本想伸向魏無羨腰窩的手頓住了,神情也隨之變得複雜起來。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話了嗎?」魏無羨皺起了眉頭。
而藍忘機斟酌了半天言詞,最終還是放棄了,選擇用最直白的語言告訴魏無羨真相:「我過幾天才整歲三十。」
瞠目結舌!
「等等,你說你比我只比我大了八歲?你不是先皇藍湛的兄弟嗎?」
這下藍忘機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不,其實你把我的輩分漲大了,我是藍湛的私生子,與孟瑤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