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了动手指,像是惊蛰的虫子一样,臃肿、丑陋且僵硬。
(是,睡着了?是什么时候?)
她一遍在自己混乱的回忆中寻找着那么一丝丝的逻辑,一边将蜷缩的两腿伸直,巨大的麻痹感一下压垮她的神经。
想不起来了。最清晰的记忆就是两三个人围着自己,这段记忆又段随着极度的疼痛的难受,再向前的记忆,就是某天晚上自己关门睡觉。
头还是疼且晕,眼前的屋内都向蒙上黑色纱布一样。是眼睛的问题吗?
不对,现在是晚上,但似乎右眼的视线还是被什么遮盖住了。指尖传来的触觉很细,像是纺织品,又带了点潮湿感。
平躺着,头很艰难的偏向身旁的窗户,厚厚的窗帘将本来就不大的窗户遮蔽的严严实实,像是故意不让她看见外面,只是留出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从中透出了一丝烟灰色的玻璃。与其说是为了让人看见外面,更像是让人打消从这里看见外面的念头。
一股酸楚从眼皮上袭到眼球,好想闭上。不行,不能闭,不能睡。
她抬手想把窗帘掀开,只要有光就是好的啊,哪怕是最微弱的星光。
但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了,像是有尖刀插在肩头,还被人握着刀柄恶狠狠的在肉和骨隙中搅拌。
和僵硬的虫子一样的不止是手指。
她狠心用力起身,想顺势挑开窗帘,疼痛像是链条,栓狗一样将她拉回原处。
她又恢复了才睡醒的姿势,双腿微蜷,两只手臂交叠在小腹。虽然不冷,但整个身子还是忍不住的不断的往被窝里躲避。
(能卡出这个世界就好了。)
疼。有什么东西要刺破后脑,硬生生的闯入脑中。
(疼啊。)
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溢出。
手指死命扣着,指甲都快嵌入肉里,本来就单薄的嘴唇被咬的泛白。
脑后的疼痛和潮水一样不断折磨着她,每一次发作都像是有一只手直接将头骨捣碎,粗暴的直接插入脑袋里,在里面不断的搅拌,不断的揉捏着每一条神经,把每一块完整的组织都捏碎碾压。
几次都快要疼的昏厥过去就立刻被一股更尖锐的疼痛唤醒。口腔中有很浓的铁锈味。
等了好久,潮水般的疼痛终于过去。嘴里的铁锈味泛着让人恶心的咸。
她顺势在嘴前的被单上擦了一下舌尖,白色的被套焉的开出一抹红色的花痕,诱惑且危险。这舌尖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适才为了缓解脑内的剧痛她狠下心将舌尖咬烂。
她很慢很慢的挪下床,不小心带掉了堆在床脚的被子。为了让酸楚僵硬的双腿休息,她在床边坐了好久,像是一条才睡醒的老狗。
光线微弱,但还能看见屋内。
行李箱支在床脚,旁边是柜子,柜门半开着,依稀能看见里面花花绿绿的裙子。唯一和记忆里有些出入的是行李箱的提手上架着本半开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是之前在海边自己画的那幅草图,当时只草草的用笔画了个大概,原本想要回到屋子里再重新构图。
(海天的镜像。)
忍着脑内剧烈的反应,一点点蹭到画架旁,用指肚抚摸着黑色的轨迹,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细摩擦感。
转念一想,疼痛也是个连续性的词,起码在无时无刻的提醒她自己还活着这一件事。
她把目光停在行李箱的滚轮旁边。
自己的化妆包。
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孩了。她自嘲的看了一下黑色颜料勾勒的草图,用指肚在自己脸上感受着坑坑洼洼,像是沙子混在油墨里在纸上铺成的感觉。
像是在和另一个人对视。
当她拿着化妆包慢慢蹭到卫生间的镜子面前的时候残破脑子里就是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