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成不变的白色光线多多少少有些晕眩，脑子也昏昏沉沉的并不清醒，但这些都不妨碍林墨的视觉画面。林墨深知这点，但还是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眼前的画面并没有二致。
020修长的手指，指尖微微带了淡淡的血迹，食指和中指第三个指节上有三道深色的细细的伤疤。
林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想说的话打成麻团堆积在嗓子里。
“怎么了你们？”020察觉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在不同程度的扭曲，强挤出一丝笑容把手从众人的视线里抽回。
“那个，手上的伤。”080最快从理智和感性的斗争中跳脱出来。“怎么回事？”
“奇奇怪怪的。”020一边打量着080一边装成没事的走向厨房，将手中的毛巾在流水下不断冲洗。
哗哗的水声同时冲刷着房间里每个人的神经。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050走到020身边把水龙头关掉。
“什么伤啊？”020打着马虎眼，顺手又把水龙头打开，用手肘挤兑着080。“我还要干活呢，别捣乱。”
“啧，别捣乱的是你！”050眉头紧锁，一把将020手中的毛巾夺过来，扔在一边。“说清楚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有病啊！”020拧着眉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伤，什么玩意，我还要去照顾那个姑娘。”020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手将当在身前的050撞开。
050本来就和020差不多高，没想到面前这个人会反抗，踉跄了几步，差点撞上身后C字型的灶台。
020将050推开之后捡起掉在地上的毛巾径直走向060的房间。
“是不是杀了人不敢承认。”050站稳之后也没再追，嘴里不干净的骂骂咧咧回到自己位置上。
020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被钉住一样。
“你再说一遍。”020声音很小，肩头有些微微发抖。
但林墨能很清楚的感觉到020语气中的那种情绪，愤怒，被压抑的愤怒。
“好了.......”林墨不能看着环境被引爆。所有人都在尽量避免着那两个词，像是瞎子带的墨镜，是一种体面也是一种掩耳盗铃，但现在050不问青红皂白就挑破这个事情，不理智是一，极容易让当下极力维持的短暂和平气氛彻底灰飞烟灭。
“我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050挑衅的翘着二郎腿，眼神凶的恨不得把020单薄的身子戳穿。
020很大声的问候了050的母亲，将手中沾着些许060鲜血的毛巾用力砸过去。毛巾飞到一半就被070截胡，但侮辱性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050的脸上。
“急了急了。”林墨眼里050的表情多多少少有些小人得志的感觉。
“行了！”070一边拦着张牙舞爪要扑向070的020，一边盯着翘着二郎腿的050。
“我觉得，你确实过了。”林墨也看不下去050的那种感觉。
“哈？我过了？你们没病吧？”050很诧异的看着林墨和070。“哎，之前说手上有伤的就是杀人犯的时候一个二个恨不得自己就是侦探。怎么说各位？凶手是个女的就心软了？同情弱者了？看不起我们这种说事实的人了？”
“也，也不能说手上有伤的就是犯人。”林墨也觉得自己的话站不住脚。
“040，刚才你就一直不说话，现在又帮着她说话，怎么说？就因为她照顾过你？”
“不是......”
“那个，可以把手伸出来给我们看一下吗。”080看着好不容易被070安抚下的020，虽然是个请求，但是语气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
020把散乱在面前的头发全部撩起来，露出满是泪痕的脸，泛着血丝的眼睛看了看070又看了看080，才颤抖着把一直藏在桌下的右手伸出来。
林墨真真切切看清020右手上的伤痕，绝对是石头这类的划伤。
“怎么说两位？看清楚了？”050坐在桌子的另一边，话里都是挑衅。
“没事，受惊了。”080只看了一眼，简短的安慰了肩头还在抽搐的020，揣着手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是，怎么说？现在开始安慰起凶手来了吗？”050显然对080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在他的设想里下一步就应该把020扭送回房间。
“没有证据就诬陷别人，道歉吧。”050扶着020的椅背，看着满脸诧异的050。
“不，她手都那样了，还不是证据？”050在自己的手掌里比划着。
“你要是犯人，怎么砸。”080冷不丁的抛出这个问题。
“哈？”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是犯人，会怎么砸人。”070重新翻译了080的简短问题。
“那肯定是这样。”080想也没想，随手拿起面前的水杯比划着。
“留下的伤口呢，是什么样。”
“这样呗。”080用手指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比划着三道划痕。
“那你好好看看为什么要道歉。”070和020对了个眼神，020将自己的右手再次摊在众人面前。
林墨凑过去仔细的看着020手上的划痕，才发现这和080比划的三道横着贯穿两指的痕迹并不一样。是完全不一样。020手指上的三道划痕分布食指一道中指两道，痕迹呈现一个锐角，并不是080比划的三道横线。
“这是，那天去海边的时候，我想爬那个大岩石，就我们上午爬的那块，然后就划伤的。”020用手背不断擦拭着眼眶，将眼眶剐蹭的发红。
“不是......”050还没反应过来，对着080提出着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万一是她故意的，她故意用别的姿势握着石头。”
“抱歉吧。确实过了。”林墨用自己杯子比划了好几下，在脑内模拟着伤痕，不管如何握住杯子都不会留下020那样的伤疤。
“不，不是。”050原本就黑的脸因为充血变成了酱红色，原本带着讥讽的眼神变得四处求援，希望能有人替他解围。
林墨懒得和他对视，反倒直接将目光投向一成不变的吊灯。
“有没有什么可能......”050还想找一个台阶下。
“如果你非要用极低概率事件去代替大概率事件，那你也最好假设一下我们都是帮凶。”080的语气冰凉，站起身离开了客厅。
“呵。”050像是自嘲的冷笑，却环视着屋里的剩下几人。“现在开始无罪论了是吗，不论青红皂白先给弱势群体脱罪吗？”
“严格地说，我们只是不会给别人轻易扣上凶手的帽子。”070的话也不饶人。
“草！”050一脚把椅子踢翻，骂骂咧咧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用摔门掩盖自己的窘迫。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说出来。”070看020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开口。
“我，我不知道会这样。”020平复了心情后才很小声的回答。
“你，听到了我们之前的谈话？”林墨意识到说这些的时候020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我早出来了，没关门，听到你们说这个又折回头把门关上。不想突兀。我不知道会这样。”020眼圈红的吓人。
“没事，没事的。过去了。”林墨也不知道安慰什么，只能和070面面相觑，听着020时不时的发出一两声压抑的咳嗽。
（该死该死该死，就差一点！）
他用力在水池里搓洗着自己的双手，皮肤被搓揉的泛着红色。他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误，差一点计划就失败了，如果那个女孩看到了自己。
（该死！）
他一拳打在水池边堆叠起的毛巾上。手上传来的疼痛才能微微缓解心里复杂的感情。
良知这种东西他早就在一开始随着那些废纸丢掉了，但为什么还是在看到那个姑娘的时候手软了，如果当时犹豫的第二下砸下去，就不会再有这种顾虑。
（那个姑娘.......）
他看着水面开始回忆在黑暗中的所作所为。应该只用一下就让那个女孩就在梦里停止呼吸，他应该想到对于那个女孩来说在永远沉溺在梦中才是仁慈，但当时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偏差，手中的卵石也有了误差。
即便如此他也应该毫不留情的再来一次，但他看着那个面容，怎么也无法再动手。
（啧。）
他看了看水池边的那个塑料小瓶子。
（原本是不用的。）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为他的任务画上休止符。但现在眼下已经到了不得不用“那个”的时候。
（也算是，最后的仁慈了吧。）
他看着堆积在角落里的那一堆自己精心挑选的石头。
（只能如此了。不能再失手了。）
他看着被黄胶布封起来的镜面，透过胶布的缝隙偶尔可以看见自己的脸。
（不会再差一点了。）
现在是众人来到四角之岛的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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