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煦病倒了,他很少生病,一病就特别严重,近几日大半时间昏迷不醒。其实一切早有预兆,这十多年来忧心积虑,甚少休息,还有早年上战场留下的后遗伤,在此刻都一并发作。
萧承煦自从与苏玉盈和离后,身旁没有出现过女眷照顾,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细心的人在身旁照料是不行的。
萧启毓把萧承煦病重之事告诉了苏玉盈,还把引发萧承煦病发的原因,大致同她说了一下吧。
苏玉盈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心底暗自为萧承煦不值,又有一些压不下去的心疼。
没多考虑,苏玉盈便起身要去王府,映嘉在一旁,听见哥哥说姑父病了,就闹着也要去。
苏玉盈与映嘉到的时候,萧承煦还是昏迷的,一脸苍白,无声无息地睡在床上。
她牵着映嘉慢慢走近,这是她有史以来见过萧承煦最脆弱的一次。
在她以往的印象里,萧承煦是无坚不摧的 ,仿佛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从来没有倒下来过。
这一刻,她才反应过来萧承煦也是一个普通人,会有喜悲、知冷暖、还有生老病死。
苏玉盈靠近后,目光毫无避讳地落在萧承煦脸上,这是七年来最直接的一次,因为她不用怕萧承煦会发现。
他脸上又瘦了一些,侧脸的骨骼感更加显眼。年少时,他的脸白白嫩嫩,还略带一些婴儿肥,曾经的自己很想捏一捏,但从来没有机会。
映嘉看到萧承煦虚弱的样子,眼中泪花翻滚,有点不敢再看,头往苏玉盈怀里躲了躲,带着哭声问:“娘亲,姑父病得很重吗?”
苏玉盈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坚定地看着床上的那人。
“娘亲也不知,但是娘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认识的萧承煦,没有这么容易就被病魔打败。
萧承煦虽然是在昏迷中,但他耳边的交谈声,依稀可以听见一些。他听见了苏玉盈与映嘉的声音,还有那个特殊的字眼。
在被褥下的手指动了动,无人发现。
萧承煦仿佛处在一片压抑的黑暗之中,怎么也冲不出去。他想要睁开眼睛,却仿佛眼皮上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只有耳边传来的声音更加清朗。
在一旁沉默的萧启毓听见映嘉叫娘亲,觉得躺在床上的父王有点可怜,到现在都不知晓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有些不忍,出声替自己父王询问。
“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映嘉的身世告知父王?”
苏玉盈有点顺其自然的感觉。她现在没有说一定要瞒着萧承煦,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听从天意吧……”
没想到这天意来得如此之快,让人猝不及防,一点准备也没有。
床上的萧承煦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三人立即围了上去。
萧承煦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都是震惊的,显然是听见了什么,满脸不可置信,断断续续出声道:“你们……你们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苏玉盈与萧启毓对视了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没有欺骗与隐瞒的必要了。
萧启毓俯身把妹妹抱了出去,不作打扰,想让他们两个人好好聊聊。
萧承煦万分激动,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却牵动了胸腔,捂着胸口,又咳了起来。
苏玉盈平静的脸终于有了裂痕,她之前听启毓说了情况,知晓萧承煦是吐了血的,现在听见萧承煦剧烈咳嗽的声音,害怕极了,心都绞成一团,担忧下一秒又见血。
在她心里,吐了血就是特别严重。
“你别乱动……我会好好同你说的。”
听见这话,萧承煦才稍微好了一点,虚虚靠在床头,等待苏玉盈的答案。
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心底的期待和紧张。
苏玉盈坐在了床边,有些不敢看萧承煦的眼神,对于女儿的这件事上,她确实对不住萧承煦。
她低着头如实道:“七年前的那晚,你喂的不是堕胎药,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安胎药……”
萧承煦的声音大了些,语气又快又急。
“所以说……所以说映嘉是我们的女儿……”
苏玉盈缓慢地点了下头,答案是什么已经是特别清楚。
萧承煦眼神死死地盯着苏玉盈,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样来。他看着苏玉盈点头承认,一时之间急火攻心,控制不住大咳了两下,居然又是一口血。
这把苏玉盈惊了一跳,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吐血的样子,急忙拿过一边的白棉布帮他擦拭,已经快把她吓哭了。
“萧承煦……承煦……我去叫大夫进来……”
萧承煦握住苏玉盈的手,不在意嘴旁的血迹,满脸悲痛。
“这错过的七年……你拿什么还我?”
不仅是他与女儿错过的七年,还有他同苏玉盈错过的七年,怎么还?
当年要不是以为孩子没了,自己又怎么会放手?
苏玉盈面对萧承煦的质问,握紧了拳头。
“那便算是抵消了,我也同样浪费了十年……”
说着这话儿,其实心中在自嘲,何止是十年这么简单,或许就是一辈子吧,人一旦入了这坑,便怎么也退不出来。
萧承煦下一秒把苏玉盈按入了怀里,摇头道:“不,你没有浪费。”
现在,不就是把他抓得死死的吗?只是这来的晚了些。而且在这十七年里,他们共同养大了儿子,她还在自己不知情下,为自己生养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
苏玉盈不敢推萧承煦,只能温顺地让他抱着,她有多久没好好感受过萧承煦的怀抱了?
她又顾念萧承煦的身体,出声询问:“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
萧承煦感受着苏玉盈的气息,感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有一种满满的失而复得之感。
“我没病都要被你们一个个吓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