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秋冬之际,天气说变就变,过了近两个月,一瞬之间人们纷纷换上厚实的棉服,屋子要生起火龙,不然冷渣渣的,手里也时常要拿手炉,才能暖和许多。
萧承煦下午从军营回来,屋子外的侍从忙着帮他解下披风,拿在手上抖了抖湿气。
他正准备打开门,踏进屋子里看苏玉盈。
不远处管家向他气喘吁吁地跑来,如临救星般说:“殿下,你可总算回来了,王妃在您书房大发雷霆好一会儿了,还扬言说要把您书房给烧了。”
萧承煦听完,疑惑地眉头一皱,显然一头雾水。
“书房?”
萧承煦与管家往书房方向走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
管家按他所知道的一一回答。
“下午间,王妃进去没多久后,就吩咐传火盆,奴才们也只以为是为了暖身子。随后……随后就闻到了东西烧焦的气味,奴才与丫鬟实在拦不住,也不敢拦着。”
现在王妃的身子,那可是金贵得很,他们碰都不敢碰,万一磕着碰着……
“荒唐,书房怎么可以传火盆。”
萧承煦怒斥一声。
萧承煦边走边想,书房有什么东西值得苏玉盈如此大动干戈。
突然想到,脚步一顿。
莫不是那些……
随后立即加快脚步。
刚靠近书房,就闻到一股焦味,萧承煦匆匆踏进书房,只见苏玉盈坐在椅子上,中间空地上有一个火盆,里面还有火光在跳跃,盆里与满地都是焦了的余屑。
看到此情此景,看来该烧的都差不多烧完了……
苏玉盈见萧承煦进来了,撑着木椅的扶手慢慢站起来,现如今她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又穿得厚实,肚子鼓鼓胀胀的。
显然是哭过的样子,眼睛还是通红的,指着他问。
“萧承煦,你书房居然还留着旧情人的东西,你天天在书房中睹物思人,置我于何地?”
苏玉盈以前甚少进他的书房,更别说是翻他的东西。可近日她哪也去不了,便想着看看萧承煦书房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解解闷子,没想到一找就找到那些东西。
女子给他绣的荷包香囊,各种那个人的画像还有同心结、手帕、各种首饰……
这些东西曾经属于哪个人,想都不用多想。
萧承煦听着苏玉盈的质问,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火盆,仿佛要看出一个窟窿来,双拳收紧,咽了咽口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最后只轻飘飘说了一句。
“习惯了。”
难过吗?不舍吗?生气吗?萧承煦这样问自己。
毕竟是陪了自己这么久的东西,每一样都有独属于的那片回忆,看见它们被毁了,那些情绪肯定是有的。
可是,同时觉得心里沉重的石头被放下了,这也是一种解脱,那个虚无缥缈的感情早也不复存在了,那这些东西也早该灰飞烟灭了,不是吗?
“你留着这些东西,难不成还对那个女人有什么念想吗?”
苏玉盈看见萧承煦这幅模样,以为他是想冲她发脾气,却又顾忌着她,不敢发的样子,更加穷追不舍质问道。
萧承煦淡淡地答道:“没有念想了,只希望她能在宫中过得好罢了。”
苏玉盈见萧承煦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更加难受,愤愤不平,容忍不得。
“就算她在宫中过得不好,你又能如何?”
说完,剧烈地摇了摇头,口里念叨道:“不行……我还没烧完……我要继续烧……”
走到画筒前,里面存放着好些画,随意拿起一个,迅速展开部分,就看到女人穿的褶裙,也没完全打开看,就扔进了未熄尽的火盆中。
萧承煦看清苏玉盈扔的画卷的卷轴,认出那时哪副画,瞳孔一缩,惊呼一声,飞速伸手靠近火盆,想把画拿出来。
苏玉盈看到萧承煦的动作,顾不得其它,立马向前去阻止他。
“萧承煦,你疯了,会烫伤的。”
她栏不住,萧承煦抓住还没被火蔓延的那一边,把画给解救出来,然后迅速在地上拍打几下,甚至用脚才把火完全熄灭。
苏玉盈见萧承煦的手通红一片,心疼不已,眼泪就要担心地流出。
“苏玉盈,你烧之前,不看清楚这是什么吗?”
萧承煦看着苏玉盈,头一偏,冷冷的问道,同时朝向苏玉盈,缓缓打开那副画。
画的中间部分已经被烧出一个黑窟窿,当画伸展至最开,苏玉盈看清画中人的面容时,心都凉了一半,瞳孔不自觉的放大,惊地用手捂在嘴巴上。
沐王妃……怎么会是沐王妃……竟是萧承煦死去的母妃……
苏玉盈全身都慌得不行,她怕……之前烧的那些画卷,她大都没有仔细瞧完过,那里面除了有贺兰茗玉的,说不定还有沐王妃的,会不会有被她误烧了的……
萧承煦看到苏玉盈震惊的模样,一个猜想在他心中迸发,急忙越过苏玉盈,来到画架上检查。
不见了……母妃的好多画不见了……只余下几副……
随后想到什么,心急如焚地到另外一处的架子找一个东西,在那没找到,最后是在凌乱的桌子上找到了。
只见那个小箱子被打开,里面几乎是空的,只还留下一本书籍和一本佛经。
原本里面放的是在幼时母妃给他绣的香囊,母妃的梳子,一些首饰,还有很多她生前亲手抄写的佛经。
苏玉盈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站在后面,忏悔地低着头,口里喊他:“承煦……”
萧承煦背对着苏玉盈,小心地将里面存留下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仿佛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突然“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苏玉盈脚边爆炸,她吓得眼睛一闭,心都提到嗓子眼,再睁开眼睛就见小箱子四分五裂的惨状。
萧承煦显然是暴怒了。
“你烧茗玉的那些东西,我不说什么,我认了,但是你居然连我母妃的东西都敢碰?”
“承煦,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
苏玉盈双手搅在一起,带了哭腔,懊恼地说。
还没说完,就被萧承煦打断。
“以为什么?以为那些是茗玉的东西?苏玉盈,是我错了,我不该对你有所期待,事实证明,你依旧还是这般没有脑子,不分青红皂白、是非不分。”
香囊绣的是他的乳名,一看就知道那是长辈送的,佛经的第一页有他母妃的名字,更别说是那些烧掉的画像了,只要打开就能看见母妃的面容。
这些都是萧承煦万般理解不了的,只要苏玉盈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发现。
苏玉盈这样被他劈头盖脸地骂,饶是脸皮再厚,也生生被骂哭,以往都是她自己被自己急得气哭,现在第一次被萧承煦就这样骂哭。
萧承煦看见苏玉盈哭了,那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低下头不再看她,一手头疼地捂住自己太阳穴,一手指着门口。
“出去。”
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苏玉盈吸了吸鼻子,见眼泪没用,更加难过了。
最后也没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慢慢走出了书房。
萧承煦抬头,看见素汐拿着斗篷在院子门口等着苏玉盈,她一走到素汐面前,素汐给她披上斗篷,然后搀扶着她消失在拐角处。
萧承煦这才放心了一点,压抑握紧到颤抖的拳头,松开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