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沒有,誰叫你只說爸爸帥。"
"哎呀!這只是場面話嘛!就像媽媽如果問我你現在的穿著適不適合你,就算不適合我也不可能老實告訴你呀。媽媽都是有點上年紀的人了,實在不適合染發跟紅衣服啦……"
都已經是國小6年級的學生了,說話還那麼肆無忌憚,真是令人氣到咬牙切齒!
我貼在亞也耳邊小聲說:"媽媽還很年輕呢!上次來家里的客人,還說我和亞也是姐妹喔!"
我故意逗亞也開心,而亞也則微笑聆聽著。
但我沒有想到——自從談過"美女論"之後,似乎多了些意料外的麻煩。
以前的我總是不化妝,勞累之余,頂著兩個大黑眼圈就往醫院跑,而亞也也從不在意。但現在卻不同了……
"媽媽的白頭發很顯眼耶。"
亞也邊說邊望著我,然後顫抖地伸出不方便的手,想要幫我拔掉白頭發,有時還會撫摩我的額頭。
要不是因為身患惡疾,亞也現在就可以幫我一起照顧她的弟弟妹妹了……可因為生病,給父母添了許多麻煩,她尤其對身為母親的我特別內疚。
從那次開始,我每次去醫院前一定先化妝。
"媽媽還很年輕呢!"她驚訝地說。
"還沒有老到要亞也照顧的年紀啦!"
我下定決心要保持永遠不老的心情,同時外表要盡量看起來年輕一點。為此,我特地找出10年前收起來的紅色毛衣,穿上喇叭褲,顯得自己活力四射。
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讓亞也感到安心,至于別人看到後會說什麼,和女兒相比都無所謂了。
殘疾是亞也的一部分
和健康的同學一起在東高生活了整整一年,亞也不靈活的動作總是顯得特別引人注目。因此,亞也不可能意識不到自己帶著殘疾的身體讓人厭惡。
為了減少去廁所的次數,即使口渴難耐,她也盡量忍著不喝水。
轉移教室需要時間,如果緩慢地把午飯吃完,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為下午的課程做准備,所以她經常只能匆忙地吃上幾口。
同時為了避免在走廊被一路小跑過來的同學們撞倒,亞也只能慢慢地一步步前進。
即使在走廊里不小心跌倒,盡管感覺很痛,她也總是面帶微笑,對前來摻扶的朋友說:"沒關系,不疼的。"
身為殘疾人士的亞也,為了不給健康的朋友們添麻煩,每一刻都緊繃著神經,讓人不由不擔心她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但是,即使在艱辛痛苦的生活中,每當談到學習或是有趣的話題而引起共鳴時,亞也和朋友之間就可以變得平等。只要有這樣的喜悅存在,艱辛和痛苦就都可以忍耐。
和健康的朋友之間的接觸,好處正在于此。
發病迄今已一年有余,病情惡化越來越迅速,距離普通高中生活的結束已進入倒計時階段。與其麻煩身旁的人幫助,專門的設施或許更安全也說不定。
但是,如果放棄學業專心療養,對于學習欲望倍于常人的亞也而言,就如同飛鳥被剪去了翅膀一樣。
我明白,對亞也來說,失去這個生存目標的結果,必將導致精神上的全面崩潰。
聽說即使專心治療,也無法保證會恢複原狀。既然如此,我希望她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想辦法從每天的生活中獲取超越痛苦的快樂。
我和丈夫說,身為父母,我們必須竭盡全力予以支持。
即使有朋友或弟弟妹妹的幫助,亞也和普通人之間的行動差距仍然越來越明顯。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逐漸增加,亞也當然就變得越來越不安。老是說自己好不甘心……還經常哭泣。
才16歲,人生的方向就不得不180度大轉彎。好不容易,亞也接受了老師和朋友們的勸告,拼命找尋綻放光芒的未來。
每當此時,雖然告訴她:"身為殘障人士,要有自知之明,現在重新開始還不晚。"但實際上我明白,亞也的內心總是不能避免地煩惱至極。
即使是思考或者念書時,都必須以殘障人士的身體作為前提——更何況這個殘障的身體還在不斷衰弱惡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