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月转过头无声地看了我一眼,表情没有我想象中的那种惊讶。看来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我耸耸肩,放开手。
“而且,这次我看清楚了他的样子。”我有点激动,觉得口干舌燥。
“继续。”陈鑫月拿毛巾开始擦额头的汗,擦完额头擦脸擦脖子,好像一直擦不完似的。
“等会儿,我喝点水。”
陈鑫月先我一步拿到我的杯子,拧开,递给我。
我拿起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刚才要冒烟的喉咙顿时舒爽了很多。
“我跟你说,这家伙真他妈帅,真的。”我不合时宜地呛了一口水,咳了几下。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陈鑫月冷哼一声:“你去那边照照镜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正兴奋,也顾不上跟他计较,详细描述了梦里那个人的长相。
“瞧把你给兴奋的,夏秋冬,你至于这么激动吗?”他鄙视地看着我,“我不帅吗?你自己不帅吗?他能帅到哪里去?”
“怎么能不激动,这都第六次了才看清楚!我俩在他面前根本都不算帅,真的!不过,奇怪的是他叫我花木,花木……这是谁的名字呢?。”
“……梦里,喊谁的名字都正常。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他摇摇头。
“正常吗?可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啊,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呢?而且,你说奇不奇怪,我还和他对话了。”
“我们的梦里也经常有对话呀,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也是……不过,那种感觉就像是真的对话一样,我也说不太清楚。”我表达不清,有点着急,“一般我们的梦都会是东拉西扯的对不对,不会逻辑场景这么清晰……”
“你想证明什么?”他打断我问。
“我,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这一切不像是个梦。”我抠了抠头,在陈鑫月的冷静面前,我越来越不自信。
“不是梦是什么?”他轻轻摇摇头,“就是个梦,否则还能是什么?我再说下去,你又要说我吓你了。”
“等等……”我奇怪道,“你怎么都不问问我和他都讲了什么?”
“还能讲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耐烦?”
“有吗?”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梦里讲的话能当真吗?好吧,你继续说。”
“陈鑫月,如果你跟我妈一样,觉得这是迷信,或者很无聊,不想听,我也不勉强你听。”我的兴致逐渐淡下来。
“你怎么跟个女人一样这么敏感啊!我错了我错了,快说吧,听着呢。”他的声音稍微温柔了些,“没不耐烦。”
“谁女人!你才女人呢。”我踢了他一脚,踢完又觉得自己好像霸道了点,本来逼着别人听这么荒诞的事情已经有点打扰的意思了,尽管他是我的好朋友,但也不能这么有持无恐。
“……我说到哪儿了?被你这一打岔。”我没好气地说。
他无奈地看着我:“是你自己太兴奋,又关我什么事!”
“如果发生在你身上,你不兴奋?”我有点纳闷,快速检讨了一下自己,难道是我自己不正常?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为一个虚幻的梦?我还没那么闲。”说完他抽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不屑地表情。
“你不闲谁闲?”我急切地追问,“陈鑫月,到目前为止你还认为它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那不然呢?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摊开手。
“我也没法解释,但是我敢肯定地说,这件事绝对绝对没那么简单!它真的是个连续剧!我到要看看接下来要怎么演。”
“你还真来兴趣了?”
“当然是真的,这都已经演到第六集了。”
“嗯……不怕了?万一是……”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了,在梦里他也伤害不了我,有什么好怕的。”
“好吧……那你们的对话都说了些什么?”
“忍不住了吧?”
“对对对。”他说,“我忍不住了,快说。”
说完以后,他半天没说话,怔怔出神。
我看看他:“诡异吧?”
“你说,会不会是鬼魂之类的东西给你托梦?想让你帮他完成他生前未完成的事或者帮他找某个人,我以前好像听过类似的案例。”陈鑫月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道。
“什么?”我一惊,虽然健身房里灯光明亮,人气也旺,还放着音乐,但还是感到四周冷飕飕地吹来一阵风一样,我手臂上的小汗毛又根根竖起来。
“真的。”他的表情认真又严肃,“要不还是找个那方面的大师给你解解?”
“没想到你也这么迷信!我觉得你和我妈应该有共同语言。”
“试试呗,要不怎么解释这些现象。”
“不找!”我很坚决地说。
“那要不去看看医生?”
“更没必要,你觉得医院里那些仪器可以解释这一切?”说完我觉得不对,瞪了他一眼,“你觉得是我有病?”
“不是,那啥……做个脑部CT,听听医生的建议,没什么不好。”
“不去!我头又不痛,好端端的照什么CT啊。就是和你分析分析,我很好奇,仅此而已。”我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
“别激动嘛!我只是看你越来越认真,就很担心你……”
“我知道。”
“……好吧,那你别过份关注,听到没有?适可而止……”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死心地试探着问:“要不,还是找个大师帮你看看?”
“不看。”我还是觉得没必要。
“看看吧,我俩再讲几天几夜也分析不出什么结果,还不如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怎么样?”他依然在循循善诱,“你考虑一下?”
“你烦不烦!”好像也有点道理,我有点动摇了。
“别犹豫了,看看又不会掉头发。”他笑笑,“我来帮你找人。”
“行吧。”我觉得自己好没有原则,刚才还那么排斥,“你认识这方面的人?”
“你同意就行,正好我知道一个,我一朋友找他看过,好像挺有名的,我马上给你联系。”说完,他就走到窗户那边没什么人的地方开始打电话。
我也没什么心情继续练,就找了个凳子坐着边刷着手机边等他。
结束后他走过来晃晃手机说:“约好了啊,约了明晚。”
“晚上?大师晚上还上班?”
“晚上怎么了?人家名气大,平时晚上不看的,预约都排到一个月以后了,我朋友跟他说了半天才答应晚上给你看看。”
“那太好了,贵不贵?”
“贵也要看,把你这心病给彻底解决了。”他说,“不行我借给你,你发工资了双倍还我。”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就这样吧,也许大师能给我个答案。
回到家里,我直接冲进房间去拿那个本子在早上写的字后面补充了一些当时在梦里的感受。写着写着脑中就又浮现出梦中的场景,那个人,他为什么这么忧郁?这一切到底该怎么解释?难道他真的是个鬼魂来找我托梦的?让我帮他去找人或者帮他做事?不行,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觉得冷,特别是大晚上的。
如果明天大师也这么认为,那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我就可以从这件事情里抽身而出了。
那万一不是呢?直觉又告诉我他就是来找我本人的,不像是托梦。不过,除了托梦还稍微能解释得通,好像也没有别的解释了。目前看来,陈鑫月的分析也许是最合理的。
想得再多也没用,一切谜底等明天大师来揭开吧。
我看了下手机,还不到11点,可是我迫切地想睡觉了。
我就这么期待?我问自己。
现在我不止是关心事情的进展,好像……我还挺想见到那个人的!
不出所料,我的确又见到他了,还是那片海,那个沙滩,他这次没有坐在礁石上,而是站在沙滩上,他身上的衣服也变了,这次他穿的是黑色的长风衣,显得他个子更高。
如果说上次他像一个漫画里的漂亮男孩,那今天这身装扮成熟稳重了许多。
他站在我对面,软软的头发被海风吹得东倒西歪。这要换成其他人,头发被吹得乱成这样肯定很狼狈不堪,更谈不上好看。可这个人是个另类,我发现他的头发不管怎样乱,都丝毫不影响他的美,他的五官像雕刻出来的一样,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绝对是那种摄影师和画家的最爱。
他朝我微笑着,笑容很迷人,声音也很动听:“你可以和我对话了!但是时间很短,所以我们抓紧时间。”
“你到底是谁?”我问。
“你先告诉我,你愿意来见我吗?”
“我……愿意。”
“好!”
他上前一步,双手拉着我的手,又喊出那个陌生的名字:“花木,等我。”
我感觉到那双手的温度,虽然他穿着冬天的外套,可是手却是温暖的。
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炯炯,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选好一个地方,晚上我会通知你,你一定要来!”他仍然拉着我的手,“一切等见面再说。”
早上醒来以后,我半天都没睁开眼睛。
我在脑子里倒带,回味!
他的笑容,他说的那些话,那双手的温度,它触碰我的感觉,统统都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巨大的震惊让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了。
在我醒过来的前一秒,他的手甚至都还是握着我的手的,随着我渐渐从梦中清醒的这个过程,就感觉到他的手在慢慢地松开,准确地说,不是他在松开,是我的感觉在离开,就像是我在离开那个地方。
从一开始的只记得他说的三个字,到后来能全部记住,再到现在能和他肢体接触,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我好像确如他所说,在进步!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真是细思极恐,我怎么会在!进!步!
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他要来我这里,还叫我等他,怎么见?在哪儿见?什么鬼!我不是真的见了鬼了吧!想到这里,头皮发麻,全身的汗毛又竖了起来。
就好像原本你看着一副画,看着看着画里的人走了出来!!
又是被梦困扰的一天,而且是恐惧的一天。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大师了,就好像大师是那根救命稻草。
刚到单位,陈鑫月的电话就打过来关心我昨晚有没有继续做梦,我像落水的人一样,抓着他讲了半天。
“什么?还要来见你!”他听上去也被惊到,咋咋唬唬地又开始吓我,“太恐怖了!太恐怖了!这情况越来越不对劲啊!还好晚上就要见大师,赶紧把这个事情解决了。到时候你记得把这些情况全部告诉大师。”
是啊,我说我也等不及了。
可是下午快下班时,他通知我说他在谈事,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你的意思我自己去?”这种事情好像一个人去感觉怪怪的。
“没办法了,我尽量早点结束赶过去好吧,我也很想一起去听听。”
“可是……”
“可是什么?不用怕,见大师,又不是见鬼。”他笑道,“你自己打个的过去或者坐地铁去吧。”
“那……好吧,那你把大师的地址电话发给我。你弄完就赶紧来找我。”
“我朋友和他助理约的,没有给我电话,只发了地址给我,晚上8点,你直接过去就行。我这边完了就过去,放心吧。”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他就发来了信息,说大师姓刘,我叫他刘老师就行,我看着那个地址,是一家酒店,离我倒也不是很远。
下了班随便吃了份快餐,我就直接打的到了那里,下了车一看,是间很普通的酒店。
到了405号房门口,我正要按门铃,却看到门是虚掩的,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来,就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推门进去,房间地板上铺的是浅蓝色暗花地毯,脚踩在上面落地无声。
里面光线昏暗,大灯没有开,只开了书桌旁的一盏落地灯。
故作神秘,我心想,明明酒店房间有这么多灯。
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浓密的头发,小小的眼睛,深陷的眼窝,薄薄的嘴唇,粗糙的皮肤,留着一把奇怪的山羊胡子。
外面很热,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很低,大师穿着一件高领咖啡色毛衣,他神情凝重又冷淡,好像很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我这单生意。
这昏暗的房间和他这个人让我心里莫名其妙觉得瘆得慌。
“刘老师,您好!”我强忍着内心的不安,跟他打招呼。
“坐。”大师非常地言简意赅,我几乎没有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我听话地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夏秋冬是吧?听说你最近做了些奇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