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田来到奴岚这里,专门过来看他,请他一起吃饭,顺便把上次给他的三万块钱还给了他,说现在已经工作了,自己还好,奴岚笑笑把它拿过去,但是牧田明显感到奴岚身体没有以前好了,脸色苍白,身体明显又瘦了很多,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熬夜太多了?
奴岚说:“我其实没什么,你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也不算真离吧,就是为了保住楼下的门面,我怕老婆被他们骚扰,她受不了,再刚工厂那边也经常催款,又要替我还信用卡,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和我的债务打交道,又带着孩子,我一时半会,也根本还不了那么多钱,所以,就暂时分开一下。”
奴岚笑了笑,他说:“这个事情其实我早知道了,可是我不知道来得这么快,以这种方式来的。”
牧田又惊奇地看了他一下,自从上次和吴义聊天以来,他话里总是有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意思,好像他俩根本不是早几年认识的,好像就是多年老朋友的那种感觉,他似乎很关注我的生活,虽然没有明说,但确实是能感觉到,不然,也不会听到洛西一讲我出事,主动过来找我,把我接到他这里住,一住就是两个月,还鼓励我,然而,他现在身体虽然好似没有以前好,人感觉却比以前更沉着了,大概就是上次喝酒以后吧,他人变了。
这种感觉不止牧田有,梁哥也一样有,以前无论多少钱给吴义,他都毫不犹豫地接在手里,以前在牌场有扑克牌,三公,金花什么的,他都要钻到中间,玩两把;那次从医院回来后,就没见他打过牌了,钱还是赚得挺积极,他也知道,这鬼东西喜欢嗑药,这收入估计一半要搭在这里面,但是他嗑药,从没有在场子这边乱来过,也绝不搞什么偷盗财物啊,这种没有底线的事,也从不故意的去要小费,都是大家随意,有时别人知道他以前做个水电,还请他去干点活,一个工,给五个工的钱,是常有的事,因为这里,钱那根本就已经不是钱了,是一种符号,表达感情的符号,放一炮,有时根本不是五个工钱,可能是五十个工钱,在这里,谁还在乎这点小意思呢,请人家帮忙都是出手阔绰得很。梁哥这场子之所以能开这么久,主要是市公安局里面有个伙计罩着,梁哥这几年下来,也赚了不少钱,吴义是很早就跟了他的,那时两人都认识,可以说相逢于微时。
最近他能明显感觉到吴义干活的动力没有以前大了,人有时候,经常心不在焉,是不是,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反正吸毒的家伙也没一个好下场的,这家伙看来药瘾不小,可惜了,多年下来,身体到底还是垮了,也不知道还能挺多久。
只有奴岚自己最清楚,如果愿意,她可以随时离开,她对吴义这个身体已经丝毫没有留恋,算算在牧家口,已经差不多应该有四十五个灵魂被收集在方正碧里了吧,虽然有一半多,是堕胎亡灵,昏迷之中就被吸了进去,可能化生为人时,人性昏暗些,但是自己已经悟得了道,如果不是因为这石头,对自己开悟有恩,她完全可以选择不回来这人世了,钱对她而言,还有什么用呢?他看到梁哥这阵子奇怪的眼神,心里只是淡然,也不解释,只道是让他以为我病入膏肓吧,也确实是病入膏肓了,一个人,依靠这种毒药强行来往于生死之间,不要说过程有多么痛苦,就是这药力对身体的摧残,也确实已经把他这个肉身破坏得不成样子,幸得自己是靠着毅力支撑下来的,如果真正制作是他吴义,只怕早已经死了。
其实他当然早已经死了,我带着这肉身又多活了几年,虽受了不少苦,这么多折磨,但是他也有功劳,为自己开悟了道,不再留恋尘世,起了度化作用,对于这世间,他不再有留恋,却希望度化这方正碧,让他将来和牧田一样,回到那了非想非非想的境地中去,既然已经得道了,生而为人,还是现在离去,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现在只想两个事,把最后这个亡灵收到,在离开吴义之前,准备好足够的资金,等和方正碧一起生活的时候,安稳的清修,她要选择一个生活的地方。
她其实早已看中了两个地方,都在方正山里,因为于树任正在开发这边的旅游项目,其中有一个项目就是魂婆悟,她可以出资在那边修一个庵子住下来,不问世事,这个事情可以在化生回来的时候,通过洛西和树任去讲,应该问题不大;再则,就尘世一点,在山下的有机园里住下,接待也好,耕作也好,过过平静的日子,也很好,在田耕之中把持这份开悟境地,也利于方正碧的修行,自己虽然不再留恋尘世,但是方正碧石还在执中,也要学着牧田一样,去受人苦,受这轮回之苦,这就是攀比之心,没有悟道表现,当它化生为人了,我可以每天与它在定中去交流,告诉它回去的道理,等它开悟的时候,那些亡灵应该就得到解脱了,释放业力,自行投胎去了。
悟道的结果不一样,奴岚选择住在定中,留于人世,来度这方正碧,解脱那些被吸住的亡灵。
奴岚对梁哥说:“哥啊,我可能很快就做不了了,身体熬不住了。”
“要你少吸点,你又不听。”
“是啊,没得救了,真对不住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你照顾,我可能早死了。”
梁哥听了此话,心里也有些不忍,莫名伤感了一下,他说:“你看你,多可惜,赚了一点吧,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享受,如果你实在不行,先休息一阵子,哥不怪你,我自己先顶一阵子。”
“不了,哥,你再找一个人吧,我会一直在这做的,直到实在做不动了,我就走了。”
“干嘛说这丧气话,别说这种丧气话,只要你自己注意身体,莫死命糟蹋自己,身体还有救。”
“我心里有数,哥。”他说着,看着梁哥,坚定地点了点头,嘴唇上翘,头偏向一边。
“你将来要不在这里做了,洛哥会伤心死去,没有你招呼,他会坐立不安。”
“哪有,他现在挺好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应该今年能分不少钱啊,这么多个工地开工,厂房,安置房,还有公园的景点,他根本没闲着,你看今年,他来得没有以前多了,为什么啊,有人管他啦,现在责任大了,有大老板入资公司后,业务越做越大,越做越广,他不能像以前一样,没那么自由,要去具体的管点事了。”
“谁在说我啊?”这时洛西正好进门。
两人同时转头,梁哥开烟给他:“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小亿子跟我讲,你生意好,你就来了。”
“我有几斤几两,小亿子不是熟悉得很吗?”他笑着望了望奴岚,又说道:“兄弟啊,我看你状态越来越不对啊,你要注意身体啊,不是哥说你,赚再多钱,没了身体,嗝屁,麻用都没有啊!”
奴岚笑了笑:“有洛哥在,就有笑声在,我坏不到哪里去。”
“你啊,只要注意休息,养好身体才是正道,乱七八糟的事,少干点,伤身体,不是哥说你,你那点屁事,现在哥已经基本掌握了,我只是没和牧田讲。”他谄笑了一下。
“多谢哥啊,我也知道你迟早会知道,没办法啊,我也想克制,现在身不由己啊,天底下又没得后悔药可以吃,如果有后悔药,我要给洛哥鞍前马后,那一定发展也不错。”
“这话我不爱听哦,得罪人,得罪梁哥,又得罪我,搞得我好像在挖梁哥墙角一样。”
“你问下梁哥,他哪里会生气啊,只要我能好起来,干什么他都会支持,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梁哥笑笑:“我也希望他身体好,别说去给你干,要是身体能好,能戒掉,让我把他送到山里去做和尚我都愿意。”
“我听说牧田已经回来了,他打电话告诉我,在你这里,感谢你的照顾来了,要我过来一起聊聊,等下我打牌,要他晚上一起吃晚饭,为他接尘,据说他在那边过得还挺好,我见见他,看看什么情况。”洛西对奴岚说道。
“是啊,他最近可能身体也不是很好,在下面休息呢。”
“哦,那没事,我先打打牌。”
到了六点的时候,奴岚早已把饭做好,让大家吃饭,自己下楼叫了牧田,把梁哥也叫上,四人一起到楼下,去饭馆吃去了,洛西直接端起酒杯:“来,兄弟,为你接风洗尘,听于老三说,他给你在深圳安排了个副总啊,可以,干杯!”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我就是专程来谢你的啊!”说完喝了一杯。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有能力,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没有能力,他也不可能提你,我最相信你了,工作能力出色,人有脑子,就是运气嘛,差那么稍稍,不过,根本不怕,你年轻得很嘛,有的是机会,谁还没过见不得人的过去呢?是吧,小亿子!”
奴岚也被逗乐了,笑道:“你说归说,别看着我啊!”
“梁哥,敬你,说实在的,我以前走了那么多场子,就你这场子,我经常来,你这里没得说,服务好,小亿子在,吃得好,玩得好,人家不错,人还挺仗义,这次,我只是随便跟他说了牧田的事情,他就专门跑去白白养了他两月,仗义,你的人仗义,我喜欢;还有就是,你这里安全,不像有的地方,搞个三个月,半年,散的散,跑得跑,我见太多了,你这里,都是有钱人,大家不差这点钱,就是图个高兴,玩得嗨,所以,我天天来,敬你,天天吃你的,今天我请个客。”说完与梁哥碰了碰杯。
梁哥侧身,拍了拍洛西,笑道:“只要你玩得高兴,我们就高兴。”
“是啊,哪有那么多好想的,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就行了,手里有钱用,啥都不缺,我就满足了。”